“这样，明天早上咱俩一起吃面条。边吃边聊。”辗转联系上纪桂发，想要采访，他在电话里就这样回答我。
“吃聊”的话题往往都是发散性的，那天最先聊的竟然是电影。“我也爱看电影，前些日子的《芳华》我也看了。人的命运总是与时代融为一体的。而我的幸运就是，我的青春芳华遇见了改革开放这个大时代。”随着交谈的深入，我也慢慢窥见了纪桂发老师这40年的岁月芳华。
首先，在40年的语境里，我们还是把时光的指针调回到1978年。那时的纪桂发，是一个高中生，一个艰辛求学的农村少年。
纪桂发是镇江丹徒区荣炳人，1962年9月出生，在他们这一代人的记忆里，“穷”和“苦”是占据了很大篇幅的。父亲是旧社会的放牛娃，无依无靠，后被李姓家爷爷收养，艰难长大，母亲生来体弱多病，30岁后不能下地干重活。上要孝敬老人，下要拉扯子女，家庭的千钧重担全压在父亲肩头。“拖板车，卖苦力，拉扯我们兄妹4个长大，父亲吃了不尽的苦，但是再难他也坚持要我们全部上学，他说自己吃够了没有文化的苦，不能把这份苦传给下一代。”回忆这段旧事时，纪桂发是动容的。作为家中老大，他不仅要尽可能帮助家中干农活，还要为3个妹妹做好学习的榜样，“父亲在艰难岁月里的坚持让我学会了担当，让我对知识保持了强烈的渴求，这都是我一生受用不尽的财富。”
1975年，纪桂发开始上初中，在荣炳乡胜利中学，大队里有点文化的农民来当老师，低矮的草房，泥夯的课桌，纪桂发在这里度过了4年的时光后，于1979年参加高考，这位全校的尖子生却因差7分而遗憾落榜。凌全福校长怜才心起，帮他联系了宝堰中学，让他再读一年补习班。“真的是没有比较就没有伤害，到这里上学之后我才知道真正的课堂是怎样的，师资和同学都完全不是一回事啊！”满怀惊奇的纪桂发如饿汉扑在面包上一般拼命学习，啃书本，啃习题，恨不得一天掰成两天用。
然而，生活并不会因为你努力就一定马上变好。1980年的高考，纪桂发再次失利。两次高考折戟，让他有些心灰意冷，不过，他又收到了丹徒县大港中学高考补习班通知书。在家人和老师的鼓励下，他又来到大港中学读补习班。“那是我第一次来港中，谁曾想便从此与港中结下了割舍不断的情缘，从那时开始到今天的这39年，我的职业生涯都是在港中度过的。”站在办公室窗口，看着现在作为江苏省大港中学的崭新的现代化校园，纪桂发无限感慨。
1977年的恢复高考是划时代的一次壮举。无数知识青年欢呼雀跃勇闯独木桥，但这个独木桥实在太窄了，向纪桂始终没能通过。1981年的高考，他再次与大学失之交臂。看着含辛茹苦的父母、看着逐渐长大的妹妹们，纪桂发默默地把所有课本锁进了箱子，拒绝了亲人们“再试一试”的劝说，顶着烈日扛起锄头下地干活，“认认真真当一个农民”。
人生中总有一些日子会让你终生铭记，纪桂发就永远记得1981年国庆假期，9月29日那一天，正在田间干活的他被喊回家，家里来了一位尊贵的客人——当时丹徒县大港中学生物老师颜鹤寿先生。颜老师开门见山：“现在学校生物老师紧缺，鉴于你生物学科成绩优异，学校行政办公会决定，希望由你来学校做生物代课教师，你愿意不愿意？”这个消息如此突然，真是让纪桂发又惊又喜。“1981年，生物学科第一次计入高考成绩，这门课我之前从没上过，但是我一接触就喜欢，喜欢就更加努力钻研，30分的总分考了29分，我自己很惊讶，老师也很惊讶，但要去当生物老师我还是非常意外。”颜鹤寿1953年从原南京师范学院生物系毕业后到大港中学工作，是一位德高望重的老教师。正是颜老的力荐和这一趟跋涉，让年轻的纪桂发开始了他的教职生涯。
那时的纪桂发一半是农民，周末回家帮父母干农活；一半是教师，拿着每个月28元钱的工资，教4个班的初中生物。作为新手，他努力学习，跟着另外一名生物老师王铭湘当学徒，学一节教一节，同时用最快的速度自学颜老师送给他的全套大学生物教材。当时生物老师各地各校都紧缺，1983年，句容县为开办职业中学，与句容农校合办了一个农林职业技术师资培训班，丹徒获代培名额5人。“那也是一次非常难得的学习机会，因为我是临时代课教师的身份，学校有不同意见，通知要求5月10日报到，5月9日才决定让我参加，还是外出归来的张德昌校长亲自拍的板。”纪桂发十分珍惜这来之不易的机会，拼命学习，14个月时间，农林茶畜牧饲养各个基础学科全部学完。培训结业，因为纪桂发总成绩第一名，在任课教师的强烈要求下，句容农校在大家都领到的结业证书之外，专门给他发了个奖状。
1983年暑期人事制度改革，丹徒县招考第一批合同教师，生物学科招两个，纪桂发高分考中，从代课教师转成了一年一签的合同教师。1987年变更成为“长期顶编缺额”代课教师，虽然其他待遇与公办教师一样，但户口还在农村。从1986年秋季起，他还被委派到圌山中学高中班，代教生物课，1988年圌山中学的生物高考成绩位于丹徒县第二名。从1988年秋季起，纪桂发开始在本校带高三年级，学校的生物成绩一直非常优异，尤其让他欣慰的是1989-1993年连续5年高考，生物单科成绩一直在全省前五名。
因为学历和身份问题，纪桂发错过了很多机会。1984年，想报考丹徒县合同干部，未获领导同意。1986年南京师范大学生物学科函授招生，纪桂发想报名，被一句“合同教师怎么可以考”挡了回来。“直到1988年，江苏省招考生物教师本科函授班，我感觉岁月不饶人，不能再失去这次机会，经过反复奔波，我在镇江教育学院获得的《教材教法免试合格证书》被认可相当于大专水平，获得报考资格。”扎实的基本功，加上勤奋备考，纪桂发以5门课（植物、动物、人体解剖和生理学、马克思主义哲学、教育心理学）总分303分的成绩考取了江苏教育学院生物系。“那一年考试号称史上最难，不少学校的很多专业招不到人，或者招不足人开不了班，我真是憋着一股气，考出了比较好的成绩。”1988-1991年，在江苏教育学院生物系本科函授3年，他逐渐“开始有底气了，不自卑了”。当然，1998年时纪桂发又考上南京师范大学研究生班，这是后话了。
中间还有个插曲，1996年6月，纪桂发考取了镇江师范学校民师班，在职学习两年后，获得镇江师范学校的毕业文凭（普师），作为1998年的统配生，成为正式的公办教师。而有意思的是，就在他考取镇江师范学校的1996年11月份，江苏省一纸红头文件，又使得纪桂发可以直接转正为公办教师了。
从1981年走上讲台至今，纪桂发已经度过了37年的教师生涯，这么多年来他一直任教初中生物、动物学、植物学、生理卫生、高中生物等相关学科，时代变化，生物学科教材也历经多种、多次改革，他都努力参与、积极推行，获得了广泛的认可。
他参加了乡土教材《镇江生物》的编写和教学工作，多次参与省编生物教材的修订讨论、新教材试用、推广工作。在多年的高中生物教学中，他注重点滴积累和经验总结，主编教材教辅用书16本，参编教学参考资料及地方教材4本，在省级以上刊物发表论文20多篇，并有多篇论文在省、市、县（区）级论文评比中获奖。主持或参加多项国家级、省市级重大课题的研究并取得较大成果。他还注重教育方法研究，被吸收为江苏省教育学会会员、江苏省心理学会会员、江苏省陶行知研究会会员。他还先后被评为江苏省特级教师、江苏省师德先进个人、江苏省金钥匙科技竞赛先进个人、江苏省实施素质教育先进个人、江苏省青少年科技活动先进个人、镇江市学科带头人、镇江市科技骨干等，入选镇江市生物学科基地专家组成员、镇江市中学高级职称评委，并参加了2010年江苏省高考命题。
同时，纪桂发还逐步担任起学校的行政职务，1991-2002年先后任大港中学生物教研组长、教科室主任、教务处主任，2011年起开始担任大港中学工会主席。他热心社会事务，加入了中国民主建国会，后担任民建丹徒总支主委、民建丹徒基层委员会主委，先后当选镇江市第四届青联委员，镇江市第四、五、六届人大代表，丹徒区第七、八、九、十届政协常委。“说起来，感觉自己最忙的应该是2016年，我捋过，连同教学至少8个工作头绪，半夜12点钟之前是很少下班回家的。”
为改变命运，努力拼搏很容易理解；如今事业有成，为何还这么拼？纪桂发笑笑，说：“今年过年的时候，我一个人坐在书房，突然很有感触，写了篇文章。我不是作家，写得不好，算心有所感，你帮我看一看？”这篇文章叫《心存感激》，读着读着，我似乎有些理解。
“……感激自己，感激自己的豁达、固执、可爱、忧伤、困惑，这一切绘成了我五彩的人生。
“感激生活，它教会了我坚强，教会了我乐观，教会了我以善待人和待己。让我学会了体味人生的酸甜苦辣。
“感激我所应感激的一切，是这一切让我喜，让我悲，是这一切让我领悟到了人生的真谛，是这一切使我的生活充满色彩……”
作者：滕建锋
编辑：陈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