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怦 然
夏夜曾和朋友相约登宝华山。
山里的暮色来得特别快,周边即刻模糊起来。一下车,晚风徐徐拂面,顿时清凉了许多。草木经过烈日的烤晒,正散发出阵阵芬芳。耳畔满是蝉鸣,远比城里的蝉鸣有气势,嘹亮而幽远。蝉声似一曲充满激情的交响乐章,又如波澜壮阔的海洋,一次次冲击心房,令人激荡澎湃。
沿着盘山公路登山,高大的梧桐树、茂林修竹,都成了蝉的舞台。这些不知疲倦的“歌手”,音色自然本真,没有半点的矫情。静心听着蝉声,高亢中带有婉约、激昂里含有低吟的韵律。更有那涧水潺潺,和着蝉声,似股股清音在心中流淌,也牵出了童年的情愫。儿时捕蝉,用竹丝做一个圈,插在竹竿上,从屋旁粘上一层层蜘蛛网,再去黏蝉,有时也和小伙伴爬树捉蝉,乐此不疲。在蝉的声声鸣叫中,度过了一个个充满童趣的夏天,那份记忆,始终那么香甜。
蝉忘情地唱,思绪也随之飞越千里。蝉“含气饮露,则其清也”。它餐风饮露,清心寡欲,虽其貌不扬,却有高贵的姿态。蝉与禅同音,身处在“律宗第一名山”宝华山,自然想到了不远处的律宗祖庭——隆昌寺。这千年古刹是否也晕染着这些蝉,那发出的“知了、知了”声,似有十足的禅意,仿佛它们也参禅悟道了。“蝉噪林愈静,鸟鸣山更幽”,这幽远空灵的蝉声,回荡在山间,荡涤着内心的尘埃,使人到达蝉噪山静、山静心更静的境界。
目光透过山凹,晚霞即将褪去娇羞。夜色开始笼罩四周,峭壁上一丛丛、一簇簇的野百合,那纯白依稀可见。或许蝉经过一天嘶鸣倦了,或许不愿打扰寺中的僧人,声音渐消。虫儿却接着登场,唱起了宛转悠扬小夜曲。
站在山巅,城市的灯火阑珊,高铁上的火车如一条火龙飞驰,瞬间消失在茫茫夜色中。弯月如钩,不知何时已挂在天边。月色溶溶,天空透明澄净。
原路返回,萤火虫开始在眼前划过。这些夜的精灵似乎特别害羞,躲着月光,在幽深的树丛中尽情撒欢。
也许人到了一定的年纪,总喜欢回忆往事。儿时听大人们说,有位古人白天耕田劳作,每逢夏日夜晚就用白布做成透光的袋子,装着一些萤火虫,用微弱之光读书。听后很受感动,便在村边田头捉一些萤火虫,装在瓶中试着看书。当然那只是一时好奇,其实根本看不清字。
愈往山下,愈感深邃,萤火虫也愈多。于是,干脆拐到清朝时烧香古道,往山肚子走去。轻踏青石板,不说话、不开灯,生怕惊扰这浪漫情调。成千上万的萤火虫悬浮在无尽的漆黑中,那轻盈的身姿发出点点橙黄,忽闪忽闪,忽高忽低,忽疾忽徐,如梦如幻。大家全都默然,心神俱醉,从未感受如此之美。
萤火虫的生存与生态息息相关,对水质、土壤、植被、光线等要求高。现在萤火虫已没有儿时多了,而宝华山是国家森林公园,树茂草深,森林覆盖率高达92%,优良的环境正适合萤火虫的繁殖。
一路漫步,一路流萤相伴,一路惊叹不已,这亦真亦虚、奇幻灵动的情景,仿佛徜徉在“童话秘境”。快到公园大门时,一个朋友忽然躺在路上,说这样的感觉更好。我也躺了下来,仰望夜空,繁星闪烁,若明若暗,就像一只只萤火虫飞上了天;而四周的萤火虫又像苍穹上漏下的星星,眨着眼睛,脉脉含情,演绎着美丽的爱情。此刻,上下左右、天上人间融为一体,这种极美,直叫人躺着不愿起来。
“昼长吟罢蝉鸣树,夜深烬落萤入帷。”宝华山的蝉与萤联袂演出,是一场听觉和视觉的盛宴。蝉和萤,一个是歌唱者,一个是闪光者,尽管生命都很短暂,却活出了别样的精彩与灿然。(编辑 花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