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卞美岗
我最早知道交河故城是在唐代诗人岑参的《送崔子还京》诗中:“匹马西从天外归,扬鞭只共鸟争飞。送君九月交河北,雪里题诗泪满衣。”交河故城距离吐鲁番只有十来公里,我们一行五人走进了交河故城,此时下午四点,与岑参的诗意正好相反,西域的太阳正火。
故城的入口处建有一座展馆,展览大厅里先向游客介绍交河故城的历史,建筑外形为交河故城高大的城墙,颇具气派。在它的旁边是一条狭长的河道,名为亚尔乃孜河。此河由西北流向东南到此分为两支,不久又相交在一起,于是中间形成一个柳叶形的河心洲,交河故城就在河心洲上。观光车先带我们绕洲一圈,然后游客爬上一个近40米的高台上观看故城全景。俯视交河故城像停泊在河谷中的一艘航空母舰,而并不宽阔的亚尔乃孜河则是这座故城的忠诚卫士。交河为古代西域三十六国之一的“车师前国王庭”的所在地,《汉书 西域记载传》记载,“车师前国,王治交河城,河水分流绕城下,故号交河。”
整个城有东、南、西三个城门,西、南两门已毁,东门保存尚好也是唯一的一个入城口。下午5点的太阳仍然火辣,暑气逼人。居于高台之上的交河故城更像火炉,一般游客也就在城下拍个到此一游照后就赶快躲在树荫下的凉棚中喝茶避暑。既然千里来寻古迹,岂能在此止步?于是我抹上防晒霜,戴上墨镜与志荣两人进了城。
说是城,其实就是一堆堆大小不一造型不同的黄土墩子。 一个长长的坡台将我们引进了东城门,尽管城门已经破败成了几堵墙,但依旧感受到它当年的气势。门道及安装门额的洞穴依然可见,门内设藏兵之场所,以备守战。有点类似于内地古城中的瓮城。进入城门后是一条曲曲长长的街道,它与我们常见的古街完全不同,两边临街的是高高的围墙,没有店面商铺,也见不到窗户,连门也不多,整个大街犹如一个长长的战壕。两边不时出现或高或矮的断垣残壁,从这些倒塌的墙壁可分辨出民宅、官署、寺庙、庭院,高踞于城中心宽敞台地上的是宏伟的官署区;东城区是屋舍密集的居民区;西城是建筑简陋的贫民区和商市、手工作坊;南城是深宅大院的官僚居所;城北是寺院区、墓葬区。
这座构筑在高台上的城池,曾经是古丝绸之路上最繁华的城市之一,它与古楼兰齐名,素有“东方庞贝城”之称,是目前世界上最大、最古老、保存最完好的生土建筑城市。所谓“生土建筑”,就是整个建筑主体是向下挖掘而成的。它居然是向下挖出来的一座城市,这在全世界是绝无仅有!
更为奇特的是遗址的上部,是距今2500年前的洞穴式住房,越往下离现代越近,最底层是公元14世纪交河废弃时的遗迹。这就是说交河不是向上“生长”,而是往地下“钻”成的,这与人类文化遗存规律正好倒了个个儿。为什么?经考古学者们研究得知:交河是它的先民们集体雕刻的一件规模宏伟的作品。最先来到交河的居民,在崖体上开出第一块平整的空地,这便是院落。然后在院墙上掏出半地穴式的洞,这就是家。一个民族退出,另一个民族又潮涌而来,在原来的居住址上向下掏挖,建成更大、更完备、更安全的人类居住的屋舍,交河故城就这样向大地深处延展着。
从地面上看,无论是官署还是民宅现在一刷水的都成了一堆堆大大小小的黄土墙壁,就是这些个土墙也是千疮百孔,满目疮痍 ,整个城市死一样宁静,毫无生机,甚至没有树木,绿草。在这样的大街上闲逛真要有点勇气,不说像火炉一样炙热烧烤的烈日,就那些个大大小小的黑洞洞的房屋洞穴也够让人胆怯!要知道,偌大空荡的交河故城中,此时只有我们两人,尽管烈日炎炎、热浪滚滚,手机、相机全都烤得发呆,墨镜片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掉落而成为一副空架子了也全然不顾。
交河故城一座繁华的城市为何成为废墟?从地理位置上,它处在大汉、匈奴、乌孙、大月氏几个大国的夹击之中,四周崖岸壁立,形势险要,易守难攻,自古就是兵家必争之地。处在风口浪尖上的交河故城经常狼烟四起,刀光剑影。城头大王旗一换,必然是血流成河,尸横遍野,城内居民将面临灭顶之灾。西汉时,中央政府往吐鲁番地区委派“戊己校尉”,设立“交河壁”。北魏至唐初,为高昌王国属下的交河郡。西州设立后,此城为西州治下交河县。唐朝派驻西域的最高军政机构安西都护府,最初曾设于此城。八世纪中叶至九世纪中叶,交河曾为吐蕃人所据,后又为回鹘高昌王国属下交河州。十三世纪末叶,终于在蒙古贵族的叛乱之战中成为一片废墟。
我想,交河故城,这座建于吐鲁番盆地浩瀚大漠中的军事堡垒,其实是一座由苦难、忧伤与血泪铸成的地下洞穴城市。如今荒台狼迹,满眼废墟,所有的故事都与这座城市一道淹没在历史的尘埃之中。此时,西域的太阳终于谢幕,最后一抹晚霞染红了交河的天空。此情此景,想到一位伟人的诗句:苍山如海,残阳如血!
编辑:卞婷婷(见习)
审核:杨佩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