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陈鹏飞
除夕的餐桌上,都要烧一条鱼,而且,还有个不成文的规定,当天不能碰它,要一直留到大年初五才可以吃,这,寓意年年有余。
这样的风俗,让自己打小就对鱼有着美好的印象,只是,在那时的认识能力下,也多多少少把吃上“大鱼大肉”与生活富足画上了等号,甚至还在潜意识里把它当成一种追求。
儿时的自己,几乎足不出村,偶尔能跟着大人去乡里赶趟集,都要欢喜上几天。好在,男孩子顽皮,总能找到自得其乐的法子。
村庄下面有条细长的河流,从山东沂蒙山区那边流过来的,自己还没出生的时候,它就日复一日地把清水和鱼虾带过来了。村的南头,有一个泵站,把河里的水抽上来浇灌稻田,就这么一个简单的水利设施,无意间给了孩子们足够的欢乐和期待。
每次泵一停,几个小伙伴便迅速把行水道远远地拦上一段,然后再把它分成几个短段,逐段放水舀水,那些拼命甩着尾巴游动的小鱼很快就成了盆中之物。鱼儿都不大,也就二三厘米长,但已令我们高兴不已,忙得屁颠屁颠的,更有运气好的时候,会捉到一两条二三两重的鲫鱼,一同放进那盆里,瞬时感觉,这家伙可真大,一个都能顶得上全部的那些小鱼了!
其实,也见过更大一些的鱼。老家一带的春节前,各家的女婿都会蹬着自行车去丈母娘家送节礼,后座上夹一捆粉条,侧面吊上一块长条型猪肉,而前面的车把上,都会挂一条鲢鱼,二三斤的样子,形体如梭,吸人眼球,很是喜庆,总让看到的人去想,那鱼烧好后的味道。
在村上,见过的最大一条鱼,是有一年夏天,河里发大水,前后持续了好几天,后来洪水一退,乡亲们就迅速行动,因为那个时点的鱼最多,村上公认的撒网能手捕到了一条足有5斤重的鲤鱼,体型硕大,浑身金黄,尾鳍发红,漂亮得很。老家的人们都喜欢鲤鱼,它代表着吉祥和运气,我对那鱼特有好感,像着迷似的一直盯着它看,也在心中认定,5斤重的大鲤鱼便是这世上最大的家伙了。
时空变幻。上大学的时候,到了武汉,有一年国庆节,与几个同学不知怎的,就走进了武昌的一个大集市,或许是想去看看武昌鱼,或许纯粹是走错了路,在那个人流攒动的集市里,我第一次见到了一条足有一米多长的鱼,卖鱼的人说有60多斤,我当时就愣在了那里,有惊讶也有木讷,似乎不大愿意相信眼前的事实,也就在那一刻,心中感受到了某种强烈的冲击。
我知道,那是见识之差,只见过些小鱼的人乍一看到新世界,心理的落差总是难免,不过,好处更大,那便是更新你的观念,拓展你的视野。有人略带极端地说,小池子养不了大鱼,这话听起来有点糙,但“理”也许还真不能算糙。如今,躲在深山老林里练真经、出真功的年代早已不在,一个人,必须不停地走出自己的“一亩三分地”,去见识更大的鱼,去追求那些正道上的大鱼,这与爱不爱家乡、回不回故乡,我以为,没有必然的关系。
人们对大鱼的追求,其实是与生俱来的,也是难以抗拒的。原始社会的时候,人们狩猎就开始了这样的循环:不断向外扩大范围,不断使用新式工具,不断提高协作能力。如今,竞争的公平性越来越好,谁不希望去更宽广的舞台,取得更大的成就呢?这个过程固然艰辛,自己的心中也明白,不可能事事如愿,但那份心却不愿意死,这绝不是痴心妄想或执迷不悟。人生,不奋斗,不拼搏,不尝试,何苦来此一遭?
只是,孟子说得好,鱼和熊掌不可兼得。那些在追求大鱼过程中偏了向、出了事的人,其实都是顶级的聪明人,都稔熟孟子这话的道理,只不过,他们把心中的那条鱼设定得太大,大了还想大,能有熊掌就更好,而且,最为致命的是,当他们正能量的初心在逐渐变成欲壑难平的贪心、起步时的阳光正道在慢慢变成歪门邪道的时候,他们已“狂妄”和“变形”,记不得古语古训,听不进好言相劝,想不起前车之鉴,仍以素有的自信和果敢鼓励自己,继续在自以为正确甚至是无比正确的路上狂奔,直至轰然坍塌。
一个人,生命中的鱼到底该有多大,是要与能力、品行和时运相匹配的,有些目标达不到,有些事情干不来,也别太难为自己,经常读读明代朱载堉的《不足歌》,想想那“十个不足”,相信能清清心火,有所帮助。
快乐,也许应当成为生活最重要的目标。对每一个用一生去逐鱼的人来说,大鱼,小鱼,其实各有味道。
编辑:朱超
审核:滕建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