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高小琪
自从网上流传出一份把“中老年”框定在82年之前的红头文件之后,80后就愈发焦虑了。
我偶尔也忍不住跟丈夫抱怨,我的某某同学已经年入百万功成名就,每天坐在陆家嘴风一吹就左右晃的摩天大楼里;他的某某同学年纪轻轻已经评上正教授,并在nature发了文章听说还是第一作者;家里某某表亲最近买了人生中第七套房,全国各地布满了行宫……
每每谈到这些,我都摆出一副哭丧脸问他:我们前半生费那么大力气学好语数外,怎么没有获得出类拔萃、卓越不凡的中年名牌呢?
似乎你到了这个年纪,就会自动被社会要求挂靠成功人士的标签,倘若没有达到,便可以归类为“中年失意”。
于是我试图在年龄上与中年脱钩,努力以22岁的心态和外形严格要求自己,但越来越深的法令纹和半夜给女儿盖被子盖五十次的疲倦感,已经完全出卖了我。
我曾经在文章中写过,华人的血液里流淌的是不甘示弱的竞争基因。我们每个人从出生开始就上紧了发条,幼儿园要学画画舞蹈钢琴还要上台主持大型活动,学生时期要文理不偏科门门考90还要积极参与社会活动最好把钢琴练到十级,高考要考985、211还要加入学校的五个社团;工作后如果不想遭遇异样、同情、不屑的眼光,必须按时结婚,按时生子,按时买房,按时升职,还要找一个收入高于80%人的体面工作——全然不顾80%这条线原本就只是为20%的人准备的。
于是人到中年,既要成功,又要光鲜。朋友圈天天都在推送,“女人越年轻婚姻越幸福”,“结婚十年,老公把我宠成公主”……好吧,那男人老点算了呗。也不行!“中年油腻老男人的xx条特征”,“成功男人必须hold住完美体型”……可怜一个个年近四十的男人女人,忙完几十个文件打完一百多个电话回到家哄睡孩子后还要腆着厕所镜子抹眼霜、吸肚子、推健腹轮、拼命提拉日渐松垮的皮肤。
光鲜之外,更要强悍。父母的老去与子女的成长,全要一肩担起。老人看病,先打一圈电话托医院的熟人全程照顾,再跟单位请假调休挤出陪床的时间,接着把孩子送到另一方老人家寄养,万一另一方老人也病了一个,那就——整段垮掉。
强悍之外,还要有情趣。女儿上幼儿园两个月,我已经做了五次手工,每天在单位和小区楼下捡树叶,喝完的瓶子都舍不得扔,扎东西的绳子、缎带通通留下收好,我练钢琴婆婆练吉他,不知道哪天就要上场。
二十几岁的时候曾经看过大张伟在电视采访中痛斥心态衰老的中年人,“六十岁想吃变态辣鸡翅你就去吃啊”!那时很喜欢,还在签名里记下过这句话。等到真的去吃了一次变态辣鸡翅,遭遇了流泪狂喝水胃痛大便还有点红的可怜结局,才发现这种只属于年少轻狂的任性鸡汤毫无说服力。
中年就中年吧,下垂就下垂吧,失意就失意吧,如果喝不了凉水就准备个保温杯多放两颗枸杞,如果住不了大房子就多打几个衣柜扔掉点衣服,如果买不起好学区就去家门口的学校先报个名,如果暂时升不了职就考虑一下怎么让工作轻松些,如果头发秃得厉害就找顶帽子遮一遮,如果晚上实在太困了就别设闹钟摘面膜了——反正在这个年纪,你不可能再靠脸吃饭了。
扼住命运的咽喉,固然是英雄豪气,但大笑着接受命运对你的一切安排,也酷得很呢。(编辑 沙艳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