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强 孟宪威 赵昱霖

春秋时，今镇江一带名朱方，属吴。战国时，周元王三年（前473年)，越灭吴,属越。周赧王九年(前306年)，楚败越，朱方属楚，改名谷阳。

“朱方”是镇江见诸史籍的最古地名。首见于《左传》，共三处。其一，《左传·襄公二十八年》：“庆封归，遇告乱者。……弗许，遂来奔（鲁）。……既而齐人来让，奔吴。吴句馀予之朱方，聚其族焉而居之，富于其旧。”此为“庆封奔吴”。其二，《左传·昭公四年》：“秋七月，楚子以诸侯伐吴。……使屈申围朱方，八月甲申，克之。执齐庆封而尽灭其族。”此为“朱方之役”，是史籍所载发生在镇江的第一次战争。其三，《左传·昭公四年》:“冬，吴伐楚，入棘、栎、麻，以报朱方之役。”此为“吴报朱方之役”。

以上记载的事件，横跨七年，牵动多国，可谓是当时的一件大事。在《史记》的《吴太伯世家》《齐太公世家》《楚世家》中都有相应记载，可资参证。大致始末为：公元前545年，齐国内乱，齐相庆封逃往鲁国。齐国责备鲁国不该收留叛臣，于是庆封又逃至吴国。吴王把朱方给庆封以作为他的奉邑，并把女儿嫁给他，庆氏一族在朱方居住，比在齐国还富有。七年后，公元前538年秋七月，楚灵王联合几个诸侯国一起攻打吴国，派楚大夫屈申包围朱方，八月，攻克朱方，抓住庆封并灭了他的族。同年冬，吴国攻打楚国，连陷棘（今河南永城南）、栎（今河南新蔡北）、麻（今安徽砀山东）三地，报了朱方之役的仇。

朱方的地望在今丹徒、镇江一带。南朝宋裴骃《史记集解》引《吴地记》：“朱方，秦改曰丹徒。”唐颜师古为《汉书》作注，在丹徒地名下注明：“春秋云朱方也。”唐徐坚《初学记》卷八：“润州，春秋之朱方。”清顾祖禹《读史方舆纪要》卷二九：“京城（即今镇江市区），今府治，春秋之朱方也。”清江永《春秋地理考实》、沈钦韩《春秋左氏传地名补注》，也认为朱方就是秦汉以后的丹徒。中国社科院主办、谭其骧主编的《中国历史地图集》在春秋时期“楚吴越”图上，今镇江市区东面标有“朱方县”的地名，朱方县的位置在今镇江主城区与大港之间。1998年在镇江市区虎头山唐代罗城遗迹内，出土一批“朱方乡”铭文砖，表明唐代还有朱方乡建置，为先秦朱方县废后所置。

朱方的地名十分古老。根据《镇江历史文化大辞典》和刘建国等学者的研究，这种带“方”字的地名，不但在当时吴国所有的地名中不见他例，即便放眼于春秋列国，甚至上溯到西周时期也十分少见。历史上较为流行带“方”字的地名主要见于商代，在已经出土的商代甲骨文及青铜器铭文中，“方”字地名比比皆是，仅在与宁镇地区毗连的江淮之间，可以征考的就有徐方、虎方、林方、危方、莱方等。循以商代的语体通例，地名之“方”亦表示国名和族名。

因此可以认为，朱方既可能是一个方国的名字，又可能是一个族系的称谓，朱方是商代方国地名保存下来的一个极其难得的“活化石”。《春秋榖梁传》记朱方为“朱防”，按字义，应为筑城设防之所在。《史记》则记为“朱方之县”，这是春秋吴国唯一见录于史籍的县名。古代设“县”之制始于春秋时期的一些大国，当时县的地位比郡高，所谓“克敌者上大夫受县，下大夫受郡”。这些大国为了加强中央集权，巩固边地防守力量，往往把新兼并的国土改建为县。朱方被吴国设置为“朱方之县”，正可以佐证朱方是吴国西部的一座重要城邑，也从侧面反映出朱方的身世渊源。

朱方地名屡见于诗文。南朝宋谢灵运《庐陵王墓下作》诗：“晓月发云阳，落日次朱方。”唐萧颖士《江有归舟三章并序》：“南条北固，朱方旧里。”唐刘禹锡《重送浙西李相公顷廉问江南已经七载》诗：“碧鸡白马回翔久，却忆朱方是乐郊。”清张一鸣《登金山》诗:“白下朱方频战伐，吴头楚尾总云烟。”南朝梁沈约作《循役朱方道路》诗，元朱德润作《游朱方赋》。

尤为难得的是，在刻于镇江焦山、被誉为“大字之祖”的六朝《瘗鹤铭》中，有“壬辰岁得于华亭，甲午岁化于朱方”的铭文，这无疑是朱方地名最为具象、最富有文化意味的地理坐标。此外，唐陆龟蒙写有《庆封古宅行并序》，其序文写道：“按《图经》，润之城南一里，则封所居之地。询诸故老，井尚存焉。”所引《图经》为唐孙处玄所撰《润州图经》，则唐时庆封宅和井遗迹尚存。

现在镇江市区还有两个地方与“朱方”有关。一个是曾为唐代丹徒县城池东夹城的南门——朱方门。宋《嘉定镇江志》记载：“南唐林仁肇宅，在今之朱方门外一里。后为故相苏颂居第。”“宋故相秀国陈升之宅，在朱方门外范公桥之南。”“翰林学士三司使沈括宅，在朱方门外之东。”元《至顺镇江志》云：“梦溪园，在朱方门外子城下，宋内翰沈括所居。”并记丹徒县“子城并东西夹城”，曰：“东西夹城则唐时所筑也……东夹城二门：南曰建德，后改名朱方。”现在大市口东门坡南段至高处就是曾经朱方门的所在，有石牌铭记。另一个就是润州区的朱方路。北起牌湾广场，南至宁镇路口，长4340米，宽40米。原名省句路，1949年后改名镇句路，1997年拓宽与营房街合并，统更名为朱方路。（作者单位：市史志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