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贺 莺
车扣宝是有名的老药农，今年69岁，被镇江中药界人士称为“野生中医药材分布活地图”。
“去年一场大病，我已经快一年没有上山采药了。哎哟，望着对面的长山，去不了，都快把我愁死了。”车扣宝用手摸了一把脸对我说，他12岁开始便跟随舅公公上山挖草药。那时，他的舅公公已经80多岁了，但是腿脚还是相当有力，上山采药一点都不输给年轻人。原来，他的舅公公不仅会采药也会用药，就是用从山上采来的一种果子研制成粉，与小麦炒焦磨成的焦面粉，和到一起蒸熟了吃，可以长腿劲。
说起采药，车扣宝坐直了身子，来了精神。他告诉我，他采集过的中药材有380多种，每个品种的性能、药效、分布情况，他都门儿清。上山基本上是“饱肚子上山，饿肚子下山”“空篮子上山，满篮子下山”。一篮子药材，哪些切片、哪些切段、哪些刮皮，都心中有数。
采药、爬山、钻树林很辛苦，还常常伴随着危险。衣服刮破，脸手被划伤，是常有的事情。从山上，跟着石头一起滚下来，摔得灰头土脸也是有的。“上次，和原中药饮片厂厂长季龙宝找到一株七叶一枝花，我特意提醒他当心有蛇。当时他还不当回事，他走近发现附近果然有一条毒蛇盘踞。我们采药人都知道，但凡有贵重药材的地方，都有蛇虫保护，也有解这类毒的药材长在附近。”丰富的采药经验，让他临危不乱，一次次脱离险境，即便中招，也能迅速应付解决。车扣宝告诉我，有一次，他被毒蛇咬后，迅速在附近找到半边莲等一些草药敷在伤口上，化险为夷。如今，他腿上还有留存着被蛇咬过的痕迹。最恐怖的一次，是他和另外一个药农去马鞍山那边采药，在山顶遇到了狼。当同伴提醒他掉头去看时，发现狼就站在离他3米不到的地方，直勾勾地盯着他。情急之下，他把锄头一丢，大声吼叫，把狼吓走了。
长年累月的采药，不知让车扣宝的脚底走出过多少个水泡，穿破多少双胶鞋，一个个厚厚的老茧见证了他走过爬过的路。车扣宝骑坏了8辆自行车，3辆大功率的电动车。有一次，他从句容斗篷山下山时已经下午4点多了，自行车后座两边还挂着当天采到的40多公斤玉竹、黄精。谁曾想，车骑到离家还有一半距离的地方，刚补过的车胎又坏了。找不到修车的地方，他就推着车走，一直到凌晨三四点才到家。
我好奇他是怎样在深山老林里辨别方向的？“就是看山头定位，跟着感觉走。”车扣宝轻描淡写地说，不过，他也有过迷路的经历。有一次，他傍晚6点才下山，看着山头就是找不到路，结果背着一筐药材，在山里一直绕来绕去，走到晚上9点多钟才下了山。
虽然车扣宝只上过小学二年级，但是却教过359医院的护士，还曾当过江苏药科学校的实习教师，带着学生们上山学习采药，熟悉中草药。车扣宝虽然是药农，对任何一种药材的采集从不赶尽杀绝，都是采大留小，他还非常注重对资源的保护，从不轻易采集濒临灭绝的品种。而且对药材品种要求特别高，假药或者以次充好的都难逃他的法眼。有一次，他去镇江中药饮片厂送药材，看到药检员正在查验一个浙江人送来的一车5吨多“细辛”。当时细辛137元一公斤，车扣宝找了棵马辛递给药检员看，在车扣宝的帮助下，厂里避免了不小的经济损失。
车扣宝也有挠头的事，那就是一身本领无人传授，其实他非常想传给儿子，可儿子不愿意跟他学。从前有个小伙子跟他采过一阵子，但自从山上摔下来，摔得鼻青脸肿，就再也不去了。他手下原来有一帮药农，每次有人要定什么药材，他取标本，然后发给大伙一起找。可慢慢地队伍也就散了，再加上这帮人年龄都大了，最小的也64岁了，“以后采药就难了！”
“20世纪七八十年代，在十里长山一天能寻20多斤茅苍术，当时价格才0.7元一公斤，现在到长山找半天也找不到几棵苗，就算找到苗也挖不到好的根茎，即使涨到100多元一斤也找不到货了。”车扣宝不免惆怅地皱起眉头，长叹一口。车扣宝几十年采药，尝药，积累了不少民间的验方，总有人前来咨询，讨药问药。“前不久，有个中医药爱好者出一本中草药的书，就‘千锤木’这味药来问我。找我还就对了，估计没几个人知道的。这千锤木其实就是以前老木匠刨子上的、被反复捶打的一小块檀木。”
编辑：陈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