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陈惠玲
小时候家里条件不好,逢年过节才能吃上肉,平时妈妈从来不买荤菜,都是吃家里种的素菜,为此,我见了那些一周多次吃的素菜胃口就不好。但即使这样,妈妈也不会买好吃的菜,她说:“我知道你想吃荤菜,可我哪有钱啊?”唠叨的次数多了,妈妈也只是无奈地瞅我两眼,不跟我计较了。所以,那个时候我总盼望着过年。
小学毕业时,我以全班第一的成绩被镇上的中学录取,初中的三年时间我都是到离学校不是太远的妈妈单位吃午饭。妈妈的同事很多,所以去他们单位吃饭的孩子也不少。我记得有一个跟我相处得不错的女孩叫小梅,她也在镇上读书,只不过比我低一年级。那时,她爸爸在一个非常好的单位工作,除了工资高外,单位还每个月发很多票证给他们。因为那时买肉不仅要花钱,另外还得有票才行。小梅的妈妈每天至少蒸两个菜,其中荤菜是必不可少的。我们在一张小桌子上吃饭,她非常客气,总是叫我拣她家的荤菜吃,可我从来不主动将筷子伸向她家装菜的瓷缸,她曾亲手挟过肉给我,虽然那肉真的很好吃,但毕竟是人家的,也就是从第二天开始,我悄悄地和小梅在饭桌上拉开了距离。
初中毕业我考进了师范学校,在师范学习期间,我的吃住都在学校。因为我是公费生,所以每个月都能收到学校下发的饭菜票。印象最深的是,每个月发饭菜票的那一天,学校食堂的荤菜一会儿工夫就被打了个精光,而且还远远不够。为此,有些同学牢骚满腹,并发誓明天一定要早点来排队。在不允许跑步到食堂的规定下,上午最后一节课的铃声一旦响起,从各班陆陆续续出来的“竞走运动员们”便个个使劲儿向食堂冲刺。结果,前前后后排了四五条老长的队伍,排在队伍后面的都已经站在食堂外面了。虽然我们班离食堂最近,打菜算是最快捷的了,但每次想要下楼的时候我的大脑总在提醒自己,如果打个两三次荤菜,一个月的菜票就不够了,还得拿身上本来就不多的生活费去买。生活费可不能随便用啊,因为每天练字、绘画的材料费就占了很大的比例。所以那三年我基本上是把排队的时间用来练字,看到窗口没人了再下楼。当然,等待我的也只有那些不多的剩菜。
就这样在师范学校熬过了三年。毕业的前一天,我们的班主任羡慕加“嫉妒”地对我们说:“你们真是幸运啊!即将走上讲台的你们,一个月的工资就能拿到三百多元了,因为教师的工资就在今年下半年开始上调。祝贺你们!希望你们在各自的岗位上好好工作,为我们的教育事业出一份力。”班上立刻响起热烈的掌声。心潮澎湃的我们听完班主任的话后非常高兴。
毕业了,我们都到指定的学校报到,结果我被镇上的中心小学留了下来。九月一日那天,我终于真正踏上了讲台,迈出了教育、教学工作的第一步。几天后,我们幸福地过上了第一个节日——教师节。也就是在那一天,我兴奋地领到了这辈子的第一份经济收入——八月和九月的工资,再加上教师节的奖金,共796元。
好不容易等到了下班,跟同事们急匆匆地告别后,我就蹬上自行车往家奔。等妈妈踏进家门停好自行车后,我激动地举起双手将这份珍贵的所得交给她。妈妈简直不敢相信,才上了几天的班,竟然得到将近八百元的收入,之后她感慨万分地说:“我上两年的班,也拿不到这么多钱啊!”也就是在那个晚上,我恳请妈妈用我的钱买些荤菜,可妈妈说:“现在你已经工作了,我和你爸爸不用为你上学的经费而犯愁了,你要吃荤菜,等我拿了工资给你买,你的钱我一分不动,帮你存着。”我就是不同意,硬是要妈妈用我的钱买,她经不住我磨,只好答应了。
第二天,妈妈真的做了一碗红烧肉,那肉啊,真的是香!我连吃了好几块,叫妈妈吃,她总是口头答应,却不伸筷。见妈妈“不听话”,我便搛了好几块肉放在她碗里,妈妈一边用左手把碗往后移,一边用右手阻挡我说:“够了、够了,别搛了……”(编辑 花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