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曹春雷

读初中时，住校。学校在一座大山的南侧，依山势而建，北高南低。宿舍在南边最低处。

从宿舍往西望去，是一座军营。每天清晨我们都能听到军号声，还有战士们的喊操声。部队常在晚上放电影。我们有时偷着翻墙去看。从学校往西走半个小时，就到了一个军用机场。我们常在午间吃过饭后，跑去看飞机呼啸着冲上天空。

在宿舍里，吃从家里带来的饭菜——菜以咸菜为主，睡大通铺。条件有些艰苦，但学习生活很充实。发生在宿舍里的几件事，今天想来，颇有趣。睡在我左边的舍友家里姐妹多，只他一个是男孩。有天早晨，我急着要去早读，摸过一条裤子就穿，但怎么穿也不合适，霎时急出了一身汗。左铺同学起来找裤子，发现我正在穿他的裤子。裤子是他姐姐穿过的，开叉扣纽扣的地方在左侧。怪不得，我怎么穿都觉得不对劲呢。

周末通常都放假一天。那次连着放了两天，一直到周一。但我记错了，第一天傍晚就赶回了学校——住校生都是要提前回校的。校园空荡荡的。宿舍区，只我一人。夜全黑了，我终于明白过来，今天同学们是不会来的。我害怕起来，把全宿舍的被子都搬来，围着我摆了厚厚一圈。我就像睡在一口井里。山上有动物在叫，是狼么？似乎是。紧接着，附近村庄有狗叫。我的心提到嗓子眼上。惊惧之后，竟也慢慢睡着了。

某一晚，半夜起来，迷迷糊糊要去厕所。刚出门，月光晃眼。刚下过很大的雪，雪把月光染得更亮了。我眯着眼，踢踢踏踏去东南角的厕所。突然浑身一激灵，睁眼望去，似乎有个动物坐在不远处的雪上，不声不响望着我。似乎是狗，但又不像，是狼吧。我猛地转身，几步就跳进宿舍。第二天，去空场看那动物留下的脚印，校工说，肯定是狼，饿急了，从山上下来找食吃。

宿舍墙外，是一片地。夏天时，种着西瓜。瓜结得大，一个个圆滚滚地卧在那里，诱人。晚上，我们热得睡不着觉。有人提议，偷瓜去？接着就有人附和。有三人只穿着裤衩，出门，翻墙下去。杂乱的狗吠后，三人喘着粗气，一人抱一西瓜回来。但其中一人很沮丧，因为狗追，一只鞋丢在瓜地里了，他愁的是，明早怎样去上课啊。没想到，第二天一大早，我们还没起床，听到窗外扑通一声，有人去看，捡回一只鞋来，正是那同学丢的。是从墙外扔进来的。

毕业多年后，我曾几次路过学校。但老师和学生都已搬迁至镇上，那里最初成了石料厂，后来又成了养牛厂，如今不知道做什么了。前几天我又一次路过，在紧闭的大门前站了很久。

总有些记忆，在岁月深处盛开成花朵，芬芳怀旧的心。（编辑 花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