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陈效麟
现如今,当上爷爷、奶奶的老年朋友们,很多人都听说过一种叫金铃子的小昆虫。中间也一定有不少人养过、玩过。笔者就是其中一员。
金铃子,外表油光光,金灿灿的。又因它鸣叫声如银铃,清脆,嘹亮,悦耳,故称金铃子。它的身形,活脱脱就是蟋蟀的微缩精雕版。头两边角上,一边一只碧荧荧顾盼有神的大复眼,神气活现地瞪着,两根细若蛛丝,长有身体数倍的触须,比三国演义中周公瑾帽子上的野鸡翎子还帅气,不停地飘拂颤动,向四周探索。这些都还不算,令我最赞叹的是它的翅,若有若无,通光透亮,上面的纹路精美绝伦。更为奇妙的是,这个翅还是它演奏乐曲的扬声器。老天爷对这种没有丝毫自卫能力的昆虫大概特别怜悯吧,特地为它配备了一双上粗下细,弯折成三十度的健硕大腿,曲立在胸腹之间。一遇险情,这对大腿一出一蹬,蹦个尺把远没有问题。不仅如此,又因尾部是它的视觉盲区,为它在尾部又安装了一对八字形的尾须,以补短板。
在那没有电脑、手机的年代里,养一只金铃子玩玩,可以消磨时间。当然,只有衣食无忧的老先生们才能有此闲情逸致。
金铃子的来源有两个渠道:一是买;二是逮。
买:很简单。夏秋两季,城里五条街小学门口,就有卖金铃子的地摊。一块灰不溜秋的布,地上一铺,上面摆着几只一寸见方的硬纸板盒,玻璃面子,被囚禁在这方寸之地的金铃子,惊恐失措,蹦来跳去,到处撞壁,透过玻璃,看得一清二楚。想买的玩家,默默地站在围观的人群中,凝神细看,他们买这小玩意儿有自己的“三字诀”曰:看、等、听。看:看金铃子壮不壮硕,缺不缺胳膊少不少腿,弹跳是否有力;等:等金铃子开口鸣叫,不抓住这一点,买个“哑巴”回家,花点冤枉钱事小,人可丢大了;听:听它叫的声音中气足不足,是清脆、洪亮,还是喑哑、低涩。看中合意,挑上一只,把钱一付,口袋里一揣,喜滋滋地回家。金铃子也由一个杂草丛中的“野虫”,陡然升格为宠物了。有的住进了黄杨木雕的盒子,有的住进了牛角雕的盒子,更高级的还有红木、紫檀、玉石的。无一不小巧别致,玲珑可爱,当属工艺品。放到今日,价格应该不菲。这些高档材质的盒子和纸质的一样,面装玻璃,可洞察盒内,底部开一圆洞,供其出入及投放食物。平常由一软木或橡皮塞子塞住。这些成为宠物的金铃子,伙食也跟着升级了,除了果腹的大米饭粒外,还有砀山梨、苹果、荸荠等水分充足的果品,切成小丁,放入盒内供其啃食。一到秋风萧瑟,黄叶飘零的深秋,它的主人们未雨绸缪,早早就为它做了一只精致的“睡袋”。“睡袋”小小的,内衬棉花保暖,袋口有绳,可收口扎紧,外面寒气进不去。天寒地冻的隆冬,主人们还会将“睡袋”揣入怀中,用自己的体温帮它保暖。有些情商高的主人,怕金铃子形单影只,寂寞难耐。特地觅一只雌的,放入盒中,与其配对。说来也怪,得偶后的雄性,很快会发出欢快的鸣叫声。原来昆虫学中就有此一说,叫“下雌”,是异性刺激法。在此优越环境中生活的金铃子,严寒冻不着,大米饭果腹饿不着,有水果解渴干不着,有异性作伴闷不着。时不时高起兴来,会唱上两嗓子。引得它的主人,咧着牙缺齿残的大嘴,笑得半天也合不拢。逢人就夸:“看,我养的金铃子,这么冷的天也叫,难得难得。”后来,我才知道,只要饲养得法,注意保温,过冬是没有问题的。
大人们这样玩金铃子。我们这些口袋瘪瘪,掏不出一分钱的小孩,是玩不起的。想玩,只有自己去逮。
逮之前必须先做一个“捕铃器”。其实极其简单,用一张硬板纸,卷成漏斗状,剪去尖尖的锥顶,将其插入一只大口径的玻璃瓶,就做成了。那时,我们逮金铃子的地方有两处。一处是千秋桥关河边两岸。这里古桥高拱,碧波微漾,野草萋萋,深没足踝。几株野树枝条参差,梢头拂水。除偶尔有一二垂钓之人外,平常是没有人到的。另一处是月华山的城隍庙周边。城隍庙原本传说中就是管理鬼魂的衙门,加之从古至今的传说,早就笼罩着一种神秘而又恐怖的氛围,再加之,空山寂寂,冷风飕飕,到处野树荒草,平常人是不会去的。因这两处人迹罕至,就成了金铃子繁衍生息的“天堂”。也成了我们逮它的“猎场”。逮金铃子是要吃点苦的。我们在草丛树棵里穿行,蹚着草,扯开藤,顾不得硌疼了脚,擦破了腿,划破了膀子,寻声觅迹,轻轻走,慢慢移,既要搜索到目标,又不能将它惊走。一旦目标锁定后,出手要快、稳、准。“捕铃器”一罩中的,可怜的金铃子为了逃生,慌不择路地由硬纸板的漏斗口,进入到玻璃瓶中,乖乖就范。落到我们这些孩子手中的金铃子是不幸的:一只瓦缸,上盖一块玻璃,就是它的“家”;一撮米饭粒就是它的三餐;补充水分的水果,我们都没得吃,哪来它们的份,顶多弄两个黄瓜丁给他们啃啃就不错了,捉来后的头一两天,它还有气无力地哼几声,过天把就没有动静了,再去看时,已肚皮朝天,六条腿僵硬,呜呼了……
岁月流逝,城市发展。千秋桥、关河早已无踪迹可寻,仅在地方志书上留下了几行文字。儿时捕捉金铃子的记忆,以及金铃子振翅鸣叫的形态,在这秋季,在我这满头白发的脑海中时隐时现……
编辑:花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