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朱务清

一天,孙子放学晚遇到暴雨，只好坐三轮车回家。进门时，耐克鞋湿漉漉滴着水。一问，才知道校门那段路淹了水，没过脚面。吃过晚饭，我就带他去商城买雨鞋，左挑右拣，打算买一双带有唐老鸭图案的雨靴，他试穿之后感到满意。次日早晨，又下雨了，孙子就穿着雨靴去上学了。谁知道，他放了晚学回来，脸拉得长长的，嘴唇噘得高，好挂个油瓶，显得十分不高兴。一询问，我们恍然大悟，原来班上有的同学笑话他穿的雨靴带上图案，这是女孩子穿的。晚饭后，我们为这件事犯愁啦：一是雨靴已穿过了，不好找商家调换；二是这样款式的雨靴男女孩子都好穿，没有男女款的区分。

我待他做完作业，拉到我的身边讲起雨鞋的故事：

爷爷穿钉鞋上学。

1949年前，爷爷我在老郎街小学读书。雨雪天，我总是穿着我母亲手做的钉鞋去上学，这比那些光着脚板或且踩着高跷上学的同学幸运得多了。钉鞋的帮子是两片，就像老式棉鞋。它是用家织布一层层裱起来的，晚上母亲忙完了家务活，点上小煤油灯，灯光如豆，一针一针地扎着。两片扎好，再拼起来，缝好鞋梁子。接着，她开始做鞋底，也是用家织布一层层裱起来，约有一公分厚，晒干后用锥子锥眼，用鞋绳线一针针扎牢，再送到铁匠铺子里钉上鞋钉。鞋钉有五角钱硬币那样大小，中间隆起像小馒头，一双大概要钉三十颗左右，走路才不打滑。第三道工序就是上桐油，以防止渗水。这道工序大有讲究：用嫩浆桐油，花钱多，但是鞋帮比较柔软，走起路来不容易擦破脚踝；用红浆桐油比较便宜，但是鞋帮是硬邦邦的，走起路来稍不当心就擦破脚踝，鲜血淋漓。我母亲过惯节俭生活，就用上红浆桐油。记得有一个冬天，刚下过大雪，阳光灿烂，积雪开始融化，走在土路上，我深一脚浅一脚，一不小心踩到烂泥里，好不容易拔出脚来，脚踝擦破了，鲜血淌湿了棉袜，只好忍着疼，咬着牙走进教室。放晚学，我回到家里，脱下钉鞋，棉袜粘在脚踝上脱不下来，只好把脚泡在温水里，好一会儿，才一点点地脱下袜子，可是皮又撕破出了血，而且钻心地痛。第二天，我下床走路都痛得眼泪直抛，寸步难行，只能光脚穿上棉鞋让我的哥哥背着上学。那时，冬天冷得滴水成冰，脚踝的伤口没有痊愈，又患冻疮，又能到哪里买药治疗呢？但是，我又不肯请假落下功课。放学了，等不到哥哥，就一瘸一颠地蹒跚回家。

现在，我们再见不到谁雨雪天穿钉鞋，钉鞋早已进了历史博物馆。

你爸穿球鞋上学。

1980年，你爸在同德中学上初中。我们一家五口住在两间48平方米的教师宿舍，门前走廊和室内都铺上水泥，校园内通道也是水泥路。那时，农村的学生雨雪天上学，大多数依然是穿着雨鞋或钉鞋。我们却给你爸买了双回力牌高帮的球鞋，上学走水泥路，稳当又轻快，上体育课还成了运动鞋。这让农村的学生投以羡慕的目光。现在，你爸进了政府机关，上下班穿皮鞋，雨雪天穿耐克鞋，开着小轿车。这是再平常不过的生活，谁也不去羡慕，因为轿车已走进寻常百姓家了。

你穿雨鞋上学。

现在，你上小学正赶上新时代，穿衣服要选款式，穿鞋子要有牌子，吃饭要讲究营养。下雨落雪，你穿着雨靴坐三轮车上学，还要挑三拣四，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

孙子愣愣地听我讲完故事，窃窃地笑起来了。从此以后，遇到雨雪天，孙子高高兴兴地穿着那双雨靴上学去了。

一天傍晚，下着瓢泼大雨，我们正在家里犯愁的时候，忽然听到远处飘来的一阵阵歌声，仔细聆听，正是孙子扯着嗓门唱着《走进新时代》的歌儿回来了：“我们唱着东方红，当家做主站起来；我们讲着春天的故事，改革开放富起来；继往开来的领路人，带领我们走进那新时代……”

编辑：花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