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杨莹
在句容这座城市生活三十来年了,也只是近十年往家乡跑得勤。家乡孔塘就在郭庄镇南,赤山湖畔。村庄不算很大,传说却不少。据说有年干旱,赤山山神从天上取了一瓢水准备在山下建湖,路过孔塘漏了一滴变成一口大塘。特别是儒家学说创始人孔子带领学生来此围塘讲学之说更让村庄充满了神秘的色彩。然而,我所知的孔塘,最早叫墓南村,因为大山边遗址和厚重的民俗文化而成了远近闻名的古村。
说实话,我下乡不勤的原因就是路。回乡的路虽不太遥远,颠簸的时间却很长。以往,我都是早早就坐上中巴。乡间的土路在山水树木、田头菜地间蜿蜒着,连续几个大晴天,土路被晒得发白,行人的脚踩在积了厚厚浮灰的路上,像踩在松软的面缸里。印象中,乡村土路不通公交车,农村唯一的交通工具就是拖拉机了。1978年,外婆搀着几岁的我,第一次坐拖拉机上郭庄镇。随着拖拉机“突突突”地行驶,土路上尘烟四起,迷得我睁不开眼睛。
十来岁,我到镇上读中学。最怕的就是雨天走泥路。镇上的中学离村上有8里路,必须走5里土路再转到镇上公路步行前往。土路被雨水泡得又软又稀,我穿着大人的黑胶鞋,挽起裤脚,在稀泥里深一脚、浅一脚地走着,稍不留神,脚就会陷进泥坑,泥浆溅得满身都是。胶鞋本身就大,外面一圈黏着黄泥巴,越走越沉。有几回,我干脆打赤脚去上学,坑坑洼洼的泥路凹凸不平,硌得脚丫子生疼,走得人提心吊胆。
到城里工作,成家,一晃多年没回老家。发现乡村道路彻底变化的是2008年。那一年,女儿十岁。因为给她过生日预订了孔塘村上的糕和馒头,一早就去取了。当时刚坐上中巴车,天就下起了蒙蒙细雨,心头涌上一股莫名的愁绪。柏油路到了尽头,就要拐向乡村的土路了,我的心越发冰凉,磨磨蹭蹭换上雨靴。想到要在泥乎乎的路上行走半个多小时,我不禁对乡村的土路生出了怨恨。
然而,意想不到的事发生了。一条笔直的通往家乡的水泥路呈现在我眼前,路上往返穿梭着一辆辆从家乡到镇上的公交车,我惊呆了。坐到家门前的车招手即停,完全不用担心雨天的泥泞了。陌间的埂依旧蜿蜒,淡淡的雨丝温润着已经换了新颜的乡村。原先的矮屋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幢幢林立的楼房。不知道是谁家炊烟升起,缓缓牵引着我的目光,仿佛是村庄的呼唤,心头蓦然升腾起一种温暖。
随着房屋的拆迁,孔塘小学被改建成大队部,置了图书室、健身广场和活动中心。前两年省文物部门将孔塘定为文保单位,建了村史馆,展出孔塘村的历史记忆、人文传承、家乡味道等六大主题,村史馆一整面的墙壁上,张贴着从1958年至今历任村委会书记的名录,和村子人均收入表“2013年1.57万元,2015年1.82万元,2017年……”,数据每年都在递增。展区的粮票、铜脚炉、油灯等民俗文物既有着乡愁的意味,也展现出了这么多年来农村物质生活条件翻天覆地的变化。
孔塘村史馆的建设,更好地传承和记忆村落的变迁。改革开放40年,如今乡村一点也不比城里差呢。郭庄以其独特的城际枢纽优势,成为宁镇扬都市圈产业延伸的“第一站”。郭庄新建的空港新区,打造了百姓生活便利交通枢纽。宁常高速公路、243省道都从村前经过,在句容西站坐高铁,七十分钟就能到杭州,句容至机场只有30多公里,郭庄就更近了。赤山湖大桥就在机场路上,机场路,把乡村与城市紧紧拉在一起,把郭庄跟世界连在了一起。
我在桥上遥望赤山,在山上捡桂花、挖红土、防空洞里捉迷藏的岁月扑面而来。这座有着亿万年历史的火山,承载着我赤脚奔放的童年。不远处,就是波光粼粼的赤山湖了,蛙鸣蝉唱,荷香千里。谁又能想得到,赤山湖自2013年试点国家湿地公园建设以来退渔还湖变化如此之大。1万多亩的大美湿地上,杉木成林、芦花飘摇,候鸟在这里栖息,湖泊倒映着飞鸟,赤山湖成了鸟的天堂。当夜色缓缓降落,我依然沉浸在现实与回忆交织里。那路,那湖,那村庄,家乡寻常的风景,如今成了人们向往的世外桃源。
编辑:花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