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直东

天老爷一年四季都会下雨。

春天，和风暖暖吹来，往往随后就会飘下丝丝春雨。有道是，春雨贵如油。田里的麦苗，经过一冬天寒冷的煎熬，那原本显得无精打采的样子，一阵春雨洒下来，陡然间，精神焕发，麦苗加了油似的，立马嫩了，绿了。杜甫诗：好雨知时节，当春乃发生，随风潜入夜，润物细无声。道尽了春雨的风采。

一般来说，下雨，往往会给人带来某些不便。偏偏春雨不是这样。在过去，乡间土路，一下雨就泥泞不堪，让人感叹雨后之“行路难”。唯独春雨过后，路面却干得快，没有那延续多天的泥泞。这就是所谓的“春雨不误路”。而且难见春雨瓢泼似的直倒下来，常常是春雨绵绵，细雨无声。“沾衣欲湿杏花雨”，“小楼一夜听春雨”，“绿树含春雨”，“春雨细如丝”。古代诗人笔下的春雨，亲切而滋润，读来沁人心脾。

夏天则常常下暴雨。这暴雨，完全没有春雨那柔柔的、温文尔雅的个性。往往是一阵乌云陡然从天际卷来，紧接着是哗哗的大雨，或如瓢泼，或如倾盆，有时还夹杂着电闪雷鸣，惊天动地。这就是“雷暴雨”。雷暴雨性子急，往往是来得快去得也快。刚刚还是如注大雨，一会儿又雨过天晴。这雨还有两个特点，一是会下“回暴雨”。你以为大雨过去了，它偏偏会回过头来，再“补充”下一阵。一是农谚有“暴雨分牛脊”之说。即一头放在外边的牛，牛脊这边有雨，牛脊那边无雨。这似乎比“东边日出西边雨”更加夸张了。

端午节前后夏收，最讨厌大雨，如果老是下雨，就会“烂麦场”。到手的庄稼，往往会因为雨水的糟蹋而大打折扣。但再过几天，该插秧了，这时种田人会盼着连日的阴雨连绵。秧苗喜水，过去没有电力排灌，没有插秧机，农民穿蓑衣，戴斗笠，脸朝黄土背朝天，冒雨插秧，在心里感谢着天老爷送来这及时的“栽秧雨”。在这季节里，因为雨水充沛，田里的秧苗，路边的草，篱边的花，周边的树，茅舍边的竹，构成了无穷无尽的绿，无处不是一片勃勃生机。我的家乡的那片荷花池里，一阵雨后，满池塘亭亭如盖、碧绿无穷的荷叶上粒粒水珠，晶莹剔透，随风滚来滚去，那是颇具诗意难以忘怀的夏日雨后景象。

秋天，通常是秋高气爽的天气。然而，也常会有萧瑟秋风夹杂着飘飘洒洒的秋雨。在淅淅沥沥的秋雨中，本来满树转黄的绿叶，便一概逃不过“无边落木萧萧下”的命运了。凭借秋雨，亦可抒情。秋瑾女侠的绝命诗句“秋风秋雨愁煞人”，暗含了对当时政治风云的肃杀景象的愤懑之情。爱国诗人陆游在僵卧孤村的秋风秋雨中，写下了“夜阑卧听风吹雨，铁马冰河入梦来”的诗句。

秋雨的个性通常是缠缠绵绵，既无春雨透心的清凉，也无夏雨的痛快淋漓，倒是觉得有点烦人。到了秋收季节，稻田里一片金黄，该收割水稻了。这时候，种田人总盼望着有个连续的晴朗天气。但老天有时偏偏会下大雨，成熟的稻子淹在水里，就得“捞水稻”，对农民来说，那就真的是苦不堪言了。

冬天，也会常常下雨的。不过让人印象较深的不是雨，而是雪。当年的农村，遇上冬天下雨，或者是充满朔气的雨夹雪，路上烂泥积成厚厚的一层，冻了化，化了冻。虽然不是清明时节雨，却也真叫“路上行人欲断魂”。

因为下雨与农事的关系很大，所以在长期的历史进程中，种田人凭一代代人生活经验的积累，形成了许多有关天气阴晴变化的农谚。例如:一年四季东风雨。朝霞不出门，晚霞行千里。早看东，晚看西。东鲎（hòu彩虹）日出西鲎雨。好太阳不现中。久晴必有久阴……甚至可以通过观察动物的行为的异常，如蠓虫聚飞，蜻蜓低飞，蚂蚁“打坝”（聚集），蚂蚁搬家，鸡不归窠，禾蟮（蚯蚓）“唱歌”之类来预测下雨的可能性。而且往往能够应验。

在过去，老天爷四季下雨，对农民而言，或有利，或有弊。“天有不测风云”，天气的变化，是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的。时代在发展，社会在进步。现如今，农民种田，普遍使用电力排灌设施，农村道路状况也有了较大的改善，而相当科学的天气预报，也能及时为农事提供参考。因此，老天四季下雨，对农村、农民和农业生产的影响已经大有改观。世世代代农民靠天吃饭的日子，大体已经一去不复返了。

编辑：缪小兵

审核：杨佩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