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许金龙
姚一湾在大口门与小口门之间,东至小闸口,西转南连接打索街,长302米,宽3米。南北向有潮水沟、招商东巷、招商西巷、小营盘、小招商巷等支巷与其相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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军事要塞变商圈
清以降,镇江境内战争频繁。清顺治十六年(1659)郑成功进攻镇江。清道光二十二年(1842)7月21日,英军进犯镇江,青州旗兵浴血奋战重创英军,是鸦片战争中最惨烈的一场战役。1853年3月底一直到1864年,太平军占领镇江。镇江城在太平天国战乱中经历了难以想象的苦难,经历了长达11年的封城围困和无数次的战火兵燹,战事绵延时间之长除南京以外的其他城市不能相比。清咸丰三年(1853)太平军攻克镇江,为对付清军包围,死守镇江阵地,太平军将领罗大纲、吴如孝抓紧加筑府城外廓。从明清府城北部的十三门起,经龙埂直上北固山后峰顶,又沿江往西至大京口,再沿运河转南至西城外,计长6里200步,共18座城门,面积约1.2平方公里,设炮台六座,志称“新城”。当年姚一湾一带是新城重要的军事要塞,小营盘水面上战船云集,最多时有步兵、炮兵、水军近万人聚集于此。
太平天国失败后新城逐渐损毁,进而于光绪三十三年(1907年)被清政府拆除,仅保存姚一湾小营盘残垣十余丈和小营盘15号高台之上的清军水师标统署。
据传,姚一湾古巷里的居民多为清代东乡姚桥迁徙而来,巷内姚姓房产居多,因临近港湾而得名姚一湾。清末战事结束后,苏北兴化等地的富绅财东纷纷来此置业。姚一湾和小营盘巷内深宅大院的房屋一进连着一进,院内都有天井、小花园,几代同堂的大家族比比皆是。
同治十三年(1874)朝廷自营的招商局在姚一湾设立招商分局;清光绪年间,姚一湾西段又设有内河招商局。1882年美南长老会派遣传教士来华,在姚一湾建立教堂,是市内最早的三处教堂之一。姚一湾电报局创办于1881年,是镇江最早的电报局;1912年,姚一湾创设电话局,配备比利时制造的磁石式500门电话交换机1座。
玉帅亡命姚一湾
曾有一位北洋时期名人在姚一湾隐居避难。1904年,日本、俄罗斯这两个新老帝国主义国家为争夺在中国东北的殖民利益和特权,爆发了日俄战争。其时俄国人在中国东北的兵力、装备和防御工事都强于日本,后者只能通过准确的情报进行一场搏击。为了获取俄军在东北地区的地理图册,日本人找到了亲日的袁世凯,请袁提供一批熟悉东北环境、精通测绘技术的人员辅助日军之行动。于是袁世凯从开平武备学堂和北洋督练所参谋处挑选出20名年富力强的参谋交给了日方。后来成为直系军阀首领的吴佩孚(别名玉帅)便是其中的一员。
日本人将吴佩孚等中方人员和30名日军间谍混编,组成联合侦探队,然后全部派入俄军控制下的大连、旅顺等地进行间谍活动,刺探俄国远东舰队的情报。吴佩孚几次进出港口附近,准确地探听到了俄军的虚实,深受日本少佐的青睐,被称赞为天生的特工人才。可叹的是,在吴佩孚最后一次潜入奉天附近的新民府时被同伙出卖,被俄军抓了个正着。吴佩孚遭俄方头领的拳脚相加、严刑拷打,威逼他交代出从事间谍活动的事实。可是吴佩孚牙关紧闭,拒不吐实,咬定自己只是个小贩。俄方撬不开吴佩孚的嘴,遂以间谍罪判处他死刑,押送哈尔滨示众枪决。
在押往哈市途中,吴佩孚挣脱手铐,趁着看守的俄士兵酒醉疏忽倏然一跃,从奔驰的火车上跳下,躲在奉天郊外的路边草丛中。此时他忽然想起在镇江姚一湾定居的堂弟吴佩德(字润之),便乔装打扮南下直奔堂弟家中避难,躲过了这场灾祸。直到风声过后,吴佩孚这才潜回山东烟台老家。
抗战前后两重天
光绪三十一年(1905)平政桥建成,江边大马路得以贯通,沿线诸多码头立刻兴旺了起来。昔日姚一湾的太平军营盘设施迅速转置成民居或货栈;洋行、油麻商号比比皆是;烟酒、水果、水产、鲜货批发商行鳞次栉比;最引人注目的是平政桥口的六吉园客栈,白天熙熙攘攘,夜间灯火通明。一时间这一带成了镇江最繁华的商贸街市。
1937年12月8日镇江沦陷,灭绝人性的日本侵略军在镇江城肆意轰炸、焚烧、奸淫、屠戮。近十天的大火共烧毁房屋16700余间,全城39个镇除了太和、黄华、铁路3个镇外,其他36个镇均遭火焚。城里城外大火连绵,受害最重的是南门大街与大西路西段。姚一湾、小营盘、江边、日新街、盆汤巷、东坞街、西坞街、二马路、南马路、鱼巷、山巷、柴炭巷、太保巷、中华路等地满目焦土。
抗战胜利后码头复苏,生猪、粮食、木材、煤炭、油麻等大宗物资都必须经过镇江港中转。平政桥西侧的七号轮渡码头和八号内河客运码头每日的中转旅客逾万人,临近江边码头的姚一湾又出现了生机。
新中国成立之初,姚一湾、打索街的商户纷纷迁移至江边上开店。六吉园客栈成了省镇航办公楼;招商局大楼为煤炭石油公司所有,身后是煤球厂;东巷口的新镇江浴室门庭若市,苏北路小学书声琅琅。江边副食品商店、江边饭店、水上派出所、江边理发店和江边百货店一字排开,人流涌动,好不热闹。
上世纪三十年代的姚一湾
市井烟火话当年
姚一湾巷内原先的货栈、商行改成国家经租房屋,大杂院内10来户人家挤住在一起。没有天井的人家,只好将竹竿支在街头晾晒衣裳。有的平房与二层小楼相连,中间仅隔薄薄的一堵墙。家长里短的事情一点儿都瞒不住,家家日子都不太宽裕,更没有什么值钱的私藏,左右隔壁邻居相互串门也就不存在什么忌讳。邻居们互相照应、抱团取暖,住在巷子里的小朋友们天真无邪、亲密无间,动不动就相约到哪儿去“打游击”,一喊一大帮。
巷子中间一处酱园仓库里面放满了酱缸,时有阵阵咸涩味弥散在空气中。潮水沟巷口的棉纺织厂里机杼声不知疲倦,整日响个不停。巷子里只有一家粮油代销店和一家兼供煤球的小杂货店。买菜一般要到中华路大菜场;淘米洗菜涤衣被用井水,吃水要到打索街拐弯口的水站去挑。巷子里有一个老虎灶,用作燃料的糠、锯屑堆满屋外的矮墙里。打开水一分钱一瓶,分币水筹皆可。家中来了客人,或者是杀鸡烫毛什么的,都到老虎灶来打开水。竹壳、铁壳热水瓶和锡吊子摆满了灶台前,老虎灶师傅有条不紊地轮番调节四个汤罐的水温。给炉膛加满糠后,用一根长铁条往里一挑,火焰呼呼有声腾起。不消几分钟工夫,汤罐里的水便“咕噜咕噜”直滚,开始挨个儿打水。
清早起来,街头巷尾只听到“倒马子”的呼唤声和“倒垃圾”的摇铃声,家家户户纷纷拎着马桶、端着簸箕走出家门“例行公事”。倒马子一般都是家庭主妇的事,家家户户几乎都备有一把由细长篾条绑扎成的马刷,结实且耐用。倒完马桶之后,在巷子口找个阴沟头洗刷马桶。一舀子水下去,马刷、桶壁与水的摩擦声组合成“唰唰唰”的和声。最后将冲洗得干干净净的马桶戗在墙边晾晒吹干,充满着市井生活气息。此举也许在现在看来略显昔日物质文明之落后,但当时家家都如此也就见怪而不怪了。
在门外生炉子俨然是一道别样的风景线,在小煤炉里点燃刨花、劈柴,炉膛里冒出阵阵浓烟,即使是烟味呛人辣眼睛,也没有人会提什么意见。稍后再放入煤球,套上小烟囱除去余烟,待到炉火旺了之后再拎回家中。巷子里一年到头都能不时地听到手艺人走街串巷的吆喝声:“收拾洋……伞雨伞……”“箍……桶”“穿……棕绷藤绷”“收拾板凳桌子”,绵长的余音此起彼伏、不绝于耳。还有那补碗的、补锅的、穿牙刷的、灌铅吊子的叫卖声。
夏天乘凉时,大小板凳、长凳子、铺板、竹床面在巷子两边靠墙摆得满满当当,仅留下一人宽的过道。男士们大多赤着膊,女同胞皆穿着汗衫裤头,丝毫没有什么忌讳可言。晚饭后明月当空,天上的星星在眨着眼睛,老人、少年、男人、女人们或坐下或躺下,讲故事、扇扇子的声音一刻不停。入冬时节家家腌大菜,井台上蹲满了洗大菜的人群。墙边上到处拉着绳子,挂晒洗好的大菜。那修长白嫩的大菜与窗间空斗墙、乱砖墙之间形成了强烈的反差。
进入21世纪,镇江的城市改造步入快车道,旧城的面貌发生了巨变。苏北路更名长江路,港口搬迁后的老港池改造成了金山湖,小闸口和浮桥巷拓宽改造为宝塔路北段。中华路片区实施旧城改造,大规模的拆迁后,原来一大半的古街巷都已不复存在,取而代之的是江河汇、望京天地等城市新地标。邻居街坊们全都搬离了世世代代居住的老地方,再也不见当年那样的人气了。
编辑:金凯
审核:滕建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