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子
打我记事起,就觉得父亲很有文艺范。吹拉弹唱,挥毫泼墨,无所不能。
父亲一生非常爱好音乐,并且从中获得乐趣和修养。他拉得一手好二胡,拿手的曲子很多。拉手风琴,姿势潇洒活泼。他还经常吹口琴、笛子。吹起口琴来非常有节奏感;笛声从他唇边飘忽而出,悠长而多情。在我很小的时候,父亲经常在家中或大院里演奏给小把戏们听,乐在其中。在“文化大革命”中,父亲被下放到五七干校,此后就没怎么再演奏了。
父亲试图教会我很多乐器,可我最终一样也没学成。记得有一次,父亲教我吹笛子,大约我吹奏得实在不成调,可能也表现出不认真的模样,父亲立时气得一把夺过笛子,摔在地上用脚踏碎了。印象中,我并没有生气,就是有点懊恼,可惜了那根笛子。父亲当时恨铁不成钢的样子,至今仍盘桓在我脑海里。父亲也教我拉过二胡。奶奶说,那声音简直像杀鸡宰鸭,难听至极,对大院邻居来说,实在是噪声扰民。父亲还带我到解放路幼儿园弹奏过风琴,最终都是不了了之。
在我高中二年级时,父亲花三十块钱买了把小提琴,请丹徒县文工团首席小提琴手欧阳老师教我演奏。教了几个月,我终于勉强可以拉些练习曲和简单的歌曲。就在这时,恢复高考的消息传来,因为要复习迎考,我只能将小提琴搁在了一边。细细想来,这么多年父亲在音乐方面唯一教会我的,大概只有那首岳飞的《满江红》,至今我还能吟唱,并且气壮声宏。
父亲同样写得一手好字,也有一肚子墨水,会经常向报刊投稿,发表一些小文章。他将发表的文章和认为的好文章剪贴成册,供我们学习。
记得小时候,父亲教我写毛笔字时,规矩很严,要从横平竖直、偏旁部首练起。当时家里不富裕,练字的宣纸买不起,描红的本子要几分钱,也不能随便浪费,就用报纸练。后来报纸要用来糊纸袋,卖点零钱贴补家用,也变得精贵起来。父亲便找来一块四方大青砖,边长约一尺半,厚一寸半,架在院子走廊上,教我蘸水写字。写青砖废笔,父亲一再叮嘱我要懂得爱惜,不到笔毫写秃不准换新笔。经过练习,我终于写得一手好字。小学时,老师经常在作文本上画红圈;大学时,因为字写得好还得过小奖。
闲时练字,已深深融入我的生活。疫情防控期间闷在家里,或小字,或大字,方寸之间,聊以自娱。有时朋友聚会后,会和大家一起挥毫,桌面大,纸够多,墨尽用,随兴而书,互相指点,吹捧评论,欢声笑语,不亦快哉!我常想,往后余生,这点兴趣永远不会舍弃。
退休后,父亲买来电子琴,重温过往的爱好。后来又升级成钢琴,每天都会沉溺其间,弹奏几曲。从去年初开始,父亲很少再去碰那架心爱的钢琴。我知道,那是力不从心的缘故。
执笔至此,已是心痛难言。古人云:“一寸相思一寸灰”,大抵便是我此时的心境。梨花风起正清明。重拾往昔点滴,聊成小文,以作追思。
编辑:万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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