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沈伯素
苏轼一生曾在杭州、密州、湖州、徐州、黄州、扬州、颍州、定州、惠州等地任职,最潦倒时被贬到海南岛儋州。这位家喻户晓的大文豪,虽未曾在润州任职,却对润州怀有挚爱深情。有学者考证,他先后到过润州15次。
北宋元符三年(1100年),“乌台诗案”得到平反,苏轼被解除流放,得以从海南岛儋州回归常州。他一路生病,一路慢行,直到建中靖国元年(1101年)五月一日才到达金陵(今南京)。他绕路回归,是怎么回事呢?原来他念念不忘两件事:一是想看望一下真州(即仪征)任职发运司的好友米芾,二是他念叨着镇江的一些事。
米芾广场(资料图)来源:镇江日报
米芾是他的好友。他在《与米元章》诗中有“岭海八年……独念元章”,和“恨二十年相从,知元章不尽”之语,眷念之情溢于言表。建中靖国元年五月初的一天夜间,苏轼与米芾相约于真州舟中,二人相见甚欢。至真州,住白沙东园。
苏轼当时已66岁,“疲病加乏”,便“病暑暴下”,甚至到了困卧不起的地步。有邀请宴游者,他只能“乞且罢”。其时,米芾曾多次前往白沙东园探视,曾冒暑热送麦门冬饮子。为此,苏轼写有《睡起闻米元章冒热到东园送麦门冬饮子》的诗。
在真州,他一直牵挂着在润州故去的亲属,这也就是他念叨镇江的原因。润州有其堂妹和妹夫一家。堂妹夫妇去世后也葬在润州。苏轼在海南得到堂妹去世的噩耗时,“心如刀割”。他在真州养病一些时日,觉得稍有好转,便于六月初的一天,渡江来到润州。虽身体极度虚弱,仍和子侄一起,到堂妹夫妇墓前祭祀,还为亡妹写了祭文。文中有“天不我亡,亡其朋戚”,“我穷且老,似舅何益”等句,凄慽之甚。次日朋友来探视,发现他在床上侧身面壁,正为堂妹哽咽抽泣!这次来润州,他还祭奠了去世不久的被他称为“宗叔”的苏颂墓,奠祭了堂外甥柳仲远,均作了祭文。
有学者考证,苏轼这次来镇江,时间较短,忙完祭祀就又回到真州。建中靖国元年六月十一日,他自感病情好转,便想回常州。于是由米芾陪送,再次来到润州,他先同米芾一起去金山与其表弟程德儒会面。到金山时,有人请苏轼留下墨宝,此事《京口耆旧传》有记:“有请坡题名者。坡云:‘有元章在’。米云:‘某尝北面端明,某不敢。’坡抚其背云:‘今则青出于蓝矣’。元章徐曰:‘端明真知我者也’。自尔益自负矣。”
毕竟米芾比苏轼小16岁,苏轼便不再谦让。正提笔思考,忽见墙上有当年李公麟为他所作的自画像。看到此像,他回顾自己一生,感慨万千,随即写下了平生最后一首诗《自题金山画像》:心似已灰之木,身如不系之舟。问汝平生功业,黄州惠州儋州。诗很短,却精练地总结了自己一生的坎坷。
这次来到镇江,米芾特邀东坡到自己的新居海岳庵稍坐,并且同游了西山书院。此一坐一游,又发生了一个故事——两人夺砚。应该就在米芾的西山书院,苏轼看到了自己十分熟悉的紫金砚。苏轼也酷爱砚石,曾拥有两块紫金砚,但在流放颠簸的岁月,一块也没有了。此时见到心爱之物,竟从米芾手中将紫金砚拿走了(一说借走)。六月十五日离开镇江时,又将砚石带回常州。苏轼回到常州,终于一病不起。一个半月以后,于七月二十八日这天,弥留中的他对儿子苏过说:“吾生无恶,死必不坠,慎无哭泣以怛化。”意思是“我死,你们不必哭泣,让我坦然化去”。且交代其子,要将那块紫金砚陪葬。
陪葬的事很快传到米芾耳里,他急忙赶到常州,又将紫金砚夺了回来!后来还写了《紫金研帖》:“苏子瞻携吾紫金研去,嘱其子入棺。吾今得之,不以敛。传世之物,岂可与清净圆明本来妙觉真常之性同去住哉。”大意是:苏轼拿走紫金砚,要当陪葬品。现在我拿回来了。怎可以把清净圆明的宝贝与人的遗体这种已修成正果的圣洁之物放在一起呢?
关于夺砚之事,有后人产生疑问:苏轼一生坦荡洒落,豪爽大度,去世前却要用他人的宝贝给自己陪葬,岂不令人费解!对此,有人认为:米芾的紫金砚本就是苏轼的。《与米元章》曾说:“恨二十年相从,知元章不尽”。他俩既有二十年友情,米芾得到苏轼的一块紫金砚,并不奇怪。其实,镇江人民并不关注砚之是非,只是记住了苏轼对镇江的一片深情。
作者自述
沈伯素 一位喜欢操心的耄耋老人。每有所得,便欣然命笔;每有发表,便兴奋之至。
编辑:缪小兵
审核:杨佩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