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时镇江,无论是城里还是大港、姚桥、上党、宝堰等东乡、南乡一带的农村,过年前皆有炒“炒米”的食俗。农历冬至一过,各家各户都开始忙着炒“炒米”了。大户人家通常要炒三、五斗,寻常百姓也得炒上二、三升,大街小巷里随处都飘散着炒“炒米” 的香气。“炒米”是过年必备的食品,在它的身上凝聚着家乡人浓浓的年味。
旧时的炒“炒米”,古称“火米”,是一种居家可以较长时间贮藏且别具风味的传统食品,且能干、湿两吃,又可待客。与平常听得“嘭”一声巨响的炸“炒米”,是两种截然不同的加工方法。炒炒米通常用糯米,也可用粳米,在铁锅内杂砂炒制;而炸炒米必须在铁制的加热釜内加工,使用的米通常是粳米或籼米,不需用糯米。两种炒米不仅加工工艺不同,而且炒米的形态、口感皆不一样。炒制的炒米,粒粒金黄,颗颗饱满,松脆酥香;炸制的炒米,则是一种膨化食品,体积形态比炒制的炒米大得多,入口即化,口感却没有炒制的炒米那么香脆、诱人。
徐珂在其编撰的《清稗类钞》中记“炒米”有如下描述:“炒米,古之火米也,或曰米泡。盖以米杂砂炒之,粳米、糯米则不拘,极松脆,以之作点心,或干嚼或水冲,皆可,有视为珍品以享客者。”
旧时过年,亲朋邻友上门拜年,奉上一碗白糖泡炒米,即镇江人称之“炒米茶”, 算是一种敬客的礼仪和情谊。咸吃泡炒米也是常事,正如郑板桥在家书中所说:“天寒冰冻时暮,穷亲戚朋友到门,先泡一大碗炒米送手中, 佐以酱姜一小碟,最是暖老温贫之具。”如若贵客登门,主人便会送上一碗“打蛋泡炒米”。就是说,在铁锅里煮两个镇江人习惯称之为“蛋瘪子” 的溏心“水潽蛋”, 盛在碗中,抓一把炒米,加少许精盐冲泡,再滴上几滴香麻油,既营养味美,又能充饥,这便是居家应急待客的最高礼遇了。这种吃法在寻常百姓家还是不常见的,汪曾祺在谈炒米时说,这种食品是只有“惯宝宝”才能吃得到的。谁家要是老给孩子吃这种东西,街坊就会有议论的。
以前,镇江城里五条街、南门大街、四牌楼及城外大西路、中华路、打索街、山巷有几家专炒“炒米” 的店铺,也有由炒货店兼营的。城里南门大街中段有一家炒米铺,门面不大,里面新砌好一座能安放两口大号铁锅的大灶,锅不是平安装在灶台上的,有一定倾斜角度,便于炒制。锅内各有一把长柄铁铲,灶头矗立着用石灰水新粉刷过的烟囱,屋内一角摆放着炒炒米的细砂子和筛炒米用的竹筛子、竹匾子等工具。烧锅灶用的柴草,大都是镇江焦山芦苇滩产的芦苇以及乡间的豆秆、麦秆,不用木材,便于控制火力。一旦开工炒制,烟囱口不时喷出殷红的火舌,炒米铺内烟雾缭绕,等候炒炒米的人也排起了长队,热闹非凡。
炒米的制作工艺,说起来也不难。选用上等糯米,先用开水浸泡,待其米粒伸腰发软,能掐动,便用竹箩或簸箕捞起来,用大量冷水冲,洗清米粒外围,防止互相粘连。等水分沥干,便可下锅炒制了。首先将带有湿气的糯米,放在一口锅内预炒一下,使其水分炒干,将其铲出,盛在藤柳巴斗里。接着,锅内放入细砂,炒热后倒入事先预炒过的米,不停地用铁铲翻炒。此时,在火的威力下,众多米粒在锅中竞相跳动、蹦高,炒米香味也随之扑鼻而来,待米炒至金黄色便可起锅了。炒炒米的关键在于掌握火候,火大了,把米炒焦了,吃起来有煳味;火小了,炒出来的炒米吃不动,不松脆。
刚炒的炒米不适宜立即食用,需筛去细砂,待炒米冷却后便变得松脆爽口了。炒米是一种经火炒焙至极干的食品,吸湿性极强,必须贮放在密不透气的瓷器罐或饼干罐里,如任其露置,吸湿“回软”, 便不堪食用了。过去,儿童零食不多,炒米便是儿童的最爱,不仅可以作为一种休闲食品干吃和开水冲泡食用,而且还可用饴糖制成香甜可口的“炒米糖”, 也是春节待客的特色茶点。
过年炒炒米的习俗,早已随着历史长河的流淌而渐渐淡去,我们这些“银发族”对此的记忆,也成了碎片。如今重拾过年炒炒米的旧事,有着不尽的感慨与亲切。(文/潘春华)
编辑:朱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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