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石 炜   

1993年12月25日《新华日报》刊登了一篇引人注目的文章《潇洒莫如毛泽东——林克谈毛泽东印象》。作者曾在林克同志的寓所看到大量毛泽东手迹的复印件。其中有一份毛泽东书写宋代大词人辛弃疾的《南乡子·登京口北固亭》。当时,读到这篇文章,我真的是心跳加快,兴奋不已。因为北固山上的北固楼名闻天下,多少文人雅士、武官将领特意前来瞻仰,只可惜所见之楼仅是建国初期建造的简楼而已,不无遗憾。游人期望着镇江地方经济的复兴、发展,能早日建造一座具有历代名人描述的气势宏伟、视野开阔、韵致高超、意境深远的北固楼。上世纪九十年代,镇江的经济发展速度加快,经济实力增强,政府正在酝酿重建名楼。园林等部门均感压力,并积极着手准备。

当年我在园林局工作已二十余年,初涉北固山的历史文脉,对北固山有着深厚感情,在山上山下留下无数脚印,希望能在退休之前有机会参与北固楼的重建。更想及早找到主席的辛词手迹,早日在新楼中与广大游客见面,这将是具有历史意义的大好事,当晚思考良久,不能入睡,思来想去,觉得首要任务是根据现在线索找到林克同志。然而此事谈何容易,林克同志1954年前在新华社国际部工作,十月调任毛泽东主席的国际问题秘书,兼主席的英语教师,在丰泽园工作达十二年之久,其他信息不得而知。时隔三十六年,林克会在哪呢?俗话说,激动不如行动,次晨我便向局领导作了汇报,领导支持我的想法,于是立即起草,给中共中央办公厅发了请示函,以求能提供与林克同志的联系方式。

上世纪五十年代后期,东欧社会主义国家波兰、匈牙利相继爆发“事件”,国际风云震荡,毛主席高瞻远瞩,跨越地域,穿越时空,在浩如烟海的古籍中,选出并运用精华词句,纵古论今,强调不讲政策就会丧失人心,导致失败的历史教训,毛泽东主席对辛弃疾所作之词特别钟爱。主席故居藏书中,1959年中华书局影印本《稼轩长短句》共四册,每册封面都用红笔作了已读标记,其中六十余首标题上画了圈,书中还用红、黑两色铅笔重点画点、画圈、画曲线。辛弃疾《南乡子·登京口北固亭有怀》及《永遇乐·京口北固亭怀古》两词写得气势澎湃,慷慨悲壮,主席曾多次圈画。在他经常查阅的几部《词综》里,对辛词也作了反复多次的圈画,晚年,毛主席点名要看龙榆生选编的《唐宋名家词选》书中所选作品亦以辛词最多。

1957年3月,毛泽东主席由北京出发,经天津、济南、徐州,十九日到达南京,在江苏省三千人干部大会上做了《关于正确处理人民内部矛盾问题》的报告。20日下午,林克同志随主席飞往上海,专机途经镇江上空,俯视江南大地一片春意盎然,只见大江东去,群山西移,主席又想起了宋宁宗开禧元年(1205年),六十六岁高龄的著名爱国词人辛弃疾在长江南岸北固山上视察地形时有感而发,所作的不朽名词《南乡子·登京口北固亭有怀》,主席当即书写全文,并在括号内注明“京口即镇江”五字。书毕,还兴致勃勃地向林克讲解了全词内容,并解释词中典故。主席说:“不尽长江滚滚流”是词人借用杜甫的诗句;“生子当如孙仲谋”是曹操对孙权的称赞;在讲到“天下英雄谁敌手”时,毛主席引用了《三国演义》作者借曹操“煮酒论英雄”时,表达的古人英雄史观的原文:“夫英雄者,胸怀大志,腹有良谋,有包藏宇宙之机,吞吐天地之志者也”;刘备问,谁能当之,曹操以手比划着说:“今天下英雄,唯使君与操耳。”这时,主席对林克说:“尽管刘备比曹操所见略逊,但刘备这个人会用人,团结人,终成大事。”这种评价,与当时国际、国内形势不无关系。

辛弃疾是宋时词坛的主将,他的传奇式的经历、资兼文武的才能,耿介磊落的情操和始终饱满的爱国激情,生动而又深刻地反映在他的不朽辞章之中。毛泽东主席就地怀古,喻今勉世,在空中书写名词,鼓舞人心,回首往事,已经一个甲子。今我亦老矣,但还应将此事录下,以便后人查阅。

中共中央办公厅虽无回函,但将请示函转交国家档案馆办,档案馆寄来的复印件存当时园林局档案室,并得以广泛宣传。而今北固楼重新巍然屹立在北固山后峰。主席潇洒遒劲的手迹,永远鼓舞着前来瞻仰的各方游人。

责任编辑：吴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