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谢立新
我迷醉于江心洲一片秋的晨雾。河岸的房屋像小岛一样浮在茫茫白雾中,菜地沉到雾海下,周围的树木像吹箫仙女飘动衣带,款款而行。
秋天,太阳打开小程序,收获开始扫二维码,柿子、橘子、玉米、黄豆堆到院里一一登记确认。雾像5G手机让长江、小河、池塘时隐时现,出镜亮屏直播。
房前屋后的一块块菜地里有人迎着晨雾用锹挖、翻、晒、整、摊,再重新整理、划整对齐,泥土细碎被水浇洒过的新鲜不请自报。新的生命播在菜地的目光里、希望中。青蒜、茼蒿、青菜、豌豆、萝卜、菠菜掀掉压在身上讨厌的土块,拼命追赶太阳、露珠,站在土地上的还有生长着的几株银杏。
河边高大的意杨被秋风吹得晕晕乎乎,金黄的叶子似喝过烈酒黄黄绿绿,在微风中轻轻地翻卷,一下扑倒地上,永远睡着了。一条河,一个水塘,旁边偶有隐藏着的坟头和墓碑。曾经生活在旁边老屋的那些长者长久地守护在这片家园旁的土地上,看着他们的后代在旁边的家园屋檐下生活,一个地上,一个地下,共处着这片土地,与这片土地厮守。
高音喇叭不远处的电线上爬着丝瓜藤,那些悬挂在高空的丝瓜已经枯萎,有些像半老的男子,个头很长而又腆着肚子,它们就这样始终保持着一个姿势做着单杠垂吊,主人不知什么原因就丢下它们不管了。一根南瓜枯藤上长着几片叶子,结着一只葫芦一样的老瓜,没有人采摘它,它就这样自在地老去随意地散落,却成了最真实的风景和自然的乡村、田园。
与一条河相对的是池塘。房屋错落,屋子四周长着树,长着成片的竹子。芦苇、菱塘、芋叶、柴门,千年前陶渊明和王维等在诗文中、在画卷中所描绘的景致这里都能通过眼光买到。偶尔也有一两栋红顶白墙的别墅插队在河边,显出现代气息。远处灰墙蓝瓦的别墅成了衬托,苍茫的田野里点缀着人类的活动,增添了无限生机。
远处的山裹着长江的瑞气,我能听到大江的喘息,我能感受到大地的生命。这些土地上生长着坚挺的稻谷,饱满的大豆,红绿相间的朝天椒。那些鲜红嫩绿的蔬菜,半黄和即将黄得发红的果实;那些鸟儿在屋子四周鸣叫,在树梢上、电线上没有丝毫惧怕地自在地栖息,这才是生命的土地,自在的土地,自在的生命。
最让我惊诧的是东北、西北的汉子、姑娘在这里已经生活十多年了,他们挖掘这里生活价值的洼地,让生活估值成倍地增长业绩,让生活好看、鲜亮。一位西北的小伙卖掉大城市的房子,在这里安家,开了一家“幽谷兰”农家乐。是啊!这里没有捂住鼻子、拼命憋气等汽车尾气消尽的那种缺氧的感觉;没有步履匆匆、拼着命挤地铁的烦躁和等公交的焦虑,只有绿叶碧水蓝天白云,只有让你害怕的寂静和数不清的鸟。人自在地活着才是重要的,城市的生活让人觉得亲切却陌生、虚荣但似乎不真实。现在的情形正好相反,这里的人群老土却亲切,也许缺少繁荣但真实可信。
一山一水一杯茶,一个院子一条狗。门前一块菜地,门后几棵橘树、银杏,一片竹林,天然装饰,自由生长。屋外是狗,家里有猫。猫是守家的,狗则跟着主人晒晒太阳,出头露面,自由自在,像主人的影子一样,狗和主人是家的一部分,所以我觉得应该把现代汉字的“家”下面的“豕”改成“狗”才好,因为现在家中已经不养猪了。山青水绿,健康风雅,田园牧歌,东方式的理想生活,这里似乎都能找到。
乡村的人比城里人起得早,还是四五点的时候,公鸡开始打鸣。一会儿屋外电动三轮车声、人语声等各种嘈杂声便告示一天的开始。太阳也起得早,出来得早,没有高大建筑物遮挡,它乐意。我起身的时候,河边的芦苇被染成了金色,桥上红灯笼像新娘的脸庞更加红晕,水上已是一片光明。
菜是最健康的展示,没有大棚反季节蔬菜,都是地里现采现摘。那些蔬菜、水果带着离开土地的眼泪,有几分心疼忧伤又有几分高兴赞扬,像出嫁的姑娘,很让我感动和喜欢。
最美好的岁月在土地上,青菜叶子伸到了路边,茼蒿长得像一片片云,红得发紫的扁豆还挂在枝上聚在一起,篱笆成了它们的会堂。每走一次,每看一遍,都是生机盎然的美好时光,你的内心无法不去激动、激荡。这种生命的活力来源于土地,自己常常被感染得精神抖擞、活力冲天,犹如天天、时时和年轻人在一起唱歌、跳舞、生活。这才是乡村田园宝贵的地方。
德国诗人荷尔德林曾预感到人类必将重返故里,重返童真。作为一个哲学命题,还乡就是返回诗意的栖居处所。
一块菜地,一片云雾,一幅画,一首诗。田园纯净如斯,胡不归!
编辑:缪小兵
审核:高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