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刘 卫

“五一”期间，社区举办题为“流年里的旧物件”巡展。我在一把扇柄油亮补缀完好的老蒲扇前驻足，细细端详，它把我带回到老一辈靠摇扇消暑的岁月里。

那些年，老百姓的经济能力有限，物资供应匮乏。每到立夏，家庭主妇从壁柜中拿出年代久远的老蒲扇，用肥皂粉洗涤扇面，修修补补，将就着用；实在无修补价值的，主妇们才舍得在杂货店添置新的。奶奶彼时也在精心挑选。新蒲扇买回来，她连夜缀上好看的荷叶边。

我们那时年龄小，对蒲扇这种传统凡物不屑一顾，极喜可折叠轻便的竹骨扇。不用时收起，放进书包不占地方；想在同学中显摆，学着街头茶馆老板的姿势，潇洒地一甩，微微清风，随即而来。而爱美的姐姐则用小巧可折叠的檀香扇，边摇边有淡淡的香味溢出。

在我们的记忆里，奶奶那把蒲扇似乎用了好多年。做家务活时，她总把蒲扇放在伸手可及之处，忙着淘米煮饭，换蜂窝煤，洗菜，切肉，搓洗衣物，拖地，刷洗，给满院的花草浇水……大热天里，奶奶累得汗水淋漓，伸腰捶背，抽空扇一小会儿，以解周身疲惫。

有几次，我以为自己已长大，有力气，双手握扇，在奶奶身边猛扇。可没多久，我就觉得手腕发酸，风力越来越小。奶奶感觉到了。她放下手中活，抹了把额头上细密的汗珠，慈爱地说：“乖娃子，就数你最疼奶奶啊！扇不动，就去玩儿。”

每天一家人在小院里纳凉，奶奶又忙着摆竹床和躺椅，点蚊香，安放竹枕，备毛巾被，倒酸梅汤，切西瓜片。最后，终于闲下来，奶奶坐在竹床边的小靠背椅上，手里一直不停，给我们扇风。她在讲嫦娥奔月的神话故事，讲她自己有趣的人生经历，还出谜让我们猜。月亮消隐，群星朦胧，睡意袭来，奶奶的蒲扇摇出阵阵柔风，把我们带入甜美的梦乡里。

爷爷走后，由于父亲工作出色，我家的经济有所改善。父亲特地给奶奶买了一把市场上刚兴起的鸿运扇。尽管如此，节俭的奶奶只在临睡前开一小会儿。那把老蒲扇成了她心头的不舍，再摇，手却显得松软无力。直到我们在她的房间安了空调，把炎热暑气挡在外面，置身于一片清凉如春的居家环境中，奶奶不相信是真的。每次出门散步，拄着拐杖的奶奶与人唠嗑，抖着手象征性地把老蒲扇“摇”几下，引得周围老太们瘪嘴，会心一笑。

奶奶的老蒲扇，摇出了暑来暑往和我们美好的童年，也摇出了岁月的艰辛和时代的变迁。

编辑：何冰

审核：杨佩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