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王远梅

夏，是穿堂而过的风，将葳蕤和繁花滚入稻田，恍惚间一年已过半，炎热高温常伴，每日如置身蒸锅，汗水涔涔地往下掉。

在这燥热的夏中，内心最想的就是下一场大雨褪去这燥热，褪去这一身的汗味，可是，那日听到妈妈打来的电话，我的内心犹如掉进寒冬……

我怎么也想不到爸爸会因一场脚上长出的痛风石手术，而最终把那只脚趾切除，那只普通而布满褶皱的脚趾，真真切切地从爸爸的身体上割除了。

我从来没有仔细观察过爸爸的脚趾，就是近年来爸爸一直遭受着痛风的困扰，夜不能寐，经常是脚肿得老高，仿佛是一座山丘立于上面。我从未感受过他的疼痛，只是在那根不断长出痛风石的脚趾上明白了他遭受的疼痛。

那双厚重的大脚承载着我们童年太多的回忆，爸爸骑着摩托车载着我们穿过多少大街小巷，那吹在耳边的风，至今回忆起来仍旧是那样的温暖。我们姐妹几个在摩托车后座上留下阵阵银铃般的笑声，乡村旁那条长满小草和开满野花的小路，一直弯弯曲曲伸向远方……

爸爸那双粗糙的手，抚摸过我们年少时的多少岁月，那双布满泥泞的脚在我眼中竟有些模糊了。什么时候，爸爸竟这样矮下去，矮得我看他时，需低了头。那双厚重的双脚犹如一株耗尽生机的植物，匍匐在大地上。

“哎，你爸的脚又开始痛了。”妈妈一边劳作一边心疼地对我们说。我们看着爸爸那高大的身躯在岁月的侵蚀中逐渐矮下去了，原来老下去，只不过是不经意间的事。

回望从年少到如今长大成人的一路，都离不开爸爸深情地注视，他用双脚丈量出了我人生的宽度，他是我生命中的引路人。而今，在光阴面前他瘦了，憔悴了。那些疾病慢慢地追赶着他。

我有点不敢低头看那只布满了痛风石的脚趾，它们薄薄的皮，下面撑着饱满的“石头”，像幼孩的皮肤，轻弹即破，却是被撑得连一点褶皱都没有。我竟有些陌生了，那饱经风霜的脚啊，犹如一棵老了的树，在不知不觉中，它叶掉了，它光秃秃了，连轻如羽毛的阳光，它也扛不住了。可是，它一直温热着我们的心，一直还有温度……

那个在我笔下写着时光悠悠父爱深深的父亲啊，或许在岁月面前认了输，但是，我们子女对您的爱，依旧如您对我们这般醇厚，珍贵。父亲的温度，岂会因失了一根脚趾而减几分？

是啊，还有什么可惊的呢？就像一棵冬天的树，已历经春的萌动，夏的繁茂，秋的斑斓，生命的脉络已描摹清晰。

那根脚趾一生的经历，便是答案。

编辑：何冰

审核：杨佩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