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考是人生中的一件大事。现在,每年到了高考季,政府到家庭都在各方面做好准备,从硬件到软件,各方面保证考生圆满完成考试。可在六十年前,参加高考的学子可没有这样的福分。
1962年的暑假,高二升高三的我被抽去做高考服务生(大概相当于现在所说的“志愿者”吧)。所谓高考服务生就做两件事,一件是为外地来的考生打扫住宿宿舍,打扫考点的教室准备作考场,第二件事就是正式考试时在考场监考。那时,县城不设考点,所有考生都必须在专署所在地城市或附近的省辖市考点参加考试。因此,镇江下面各县的考生就必须来镇江参加高考。当时设在镇江市的考点有省镇中、市一中、市二中、市三中,还有在劳动路上的江苏省冶金学校(即后来的江苏大学中山西路校区)及冶金学校对面劳动路北侧的镇江师专(此处后曾改为“镇江宾馆”,又拆除改建它用)。我们先是在冶金学校的学生宿舍打扫卫生,把房间清扫后再用水把双层木床擦洗干净,贴上编号,供外地考生住宿。这边的活做完了又到马路对面的镇江师专去打扫教室,清扫干净,清洗桌子凳子,作为高考考场。每个教室门口贴上考场编号,每张桌上贴两张编号,一左一右,也就是说一张桌子供两个人考试。忙了一个星期我们这个组总算完成了准备工作。
当时部分丹阳县和丹徒县的考生不住镇江市,他们每天早晨集中后由送考老师带队乘火车或汽车赶到镇江,当天下午考试结束赶回家,第二天再来,正所谓早出晚归。那些路远交通不便的县里来的考生只好由送考老师带领住在考点附近的学校宿舍里。那些远道而来的寒门学子,通常是每人带一条草席、一顶蚊帐、一条被单、一个枕头、一把芭蕉扇和几本书及钢笔,墨水考场有供应。他们在学校食堂就餐,菜通常就是青菜、豇豆、冬瓜汤,少数家庭困难的考生交不起三天伙食费,就带着家里做的饼子就着白开水度过三天。
即便是家住市区的考生,大多数家庭经济条件也不好,既没“高考营养加餐”,更没今日能享受到的空调房间,晚上睡在闷热的蚊帐里,不停地用芭蕉扇扇风,彻夜难眠,直到下半夜天气渐凉,实在困乏才能睡着,天亮后吃完早饭,不管几里远一个人赶到考点门口等待送考老师发准考证。
那时各校高三的课程在五月底讲完,六月份各类考生分别集中复习一个多月,考试前三天自由复习,然后参加高考。
那时高考日期定在每年七月十五日至十七日,三天,全国统考。正是一年中最热的时候。城市绿化树又少,通常白天气温在三十七、八度,下午气温最高时可达三十九度以上。中山路上的柏油都被晒软化了。上午正式考试是九点开始,八点钟左右考点就聚集了各校的送考老师和考生,给考生发准考证。也有少数考生抓紧最后几分钟在复习,考生八点半进考点,把不能带进考点的物品交老师保管。监考人员提前半小时进考场。我所在的考场在镇江师专里,每个考场有两个监考人员,与我在同一个考场监考的是位女老师,我是她的助手,我俩拆封试卷分发反扣在每张桌子上,考生八点五十分进考场对号入座,准考证放在桌上,等待考试铃响。九点考试铃响,考生翻开试卷,监考老师提醒考生把准考证号码填写上试卷的固定处,千万不要漏填,在考生答题时我们两个人分别核对准考证是否与考生相符,在核对过程中,我了解到这个考场的考生是来自高淳县和溧水县的理工类考生。核对好身份后,开始巡视监考,其实那时的考生很少有人不遵守考试规则,连瞄一眼邻座考生试卷的人都没有。
天气很热,考场里没有任何降温设施,临近中午考场里温度如炕房,考生个个汗水浸透衣裳,边擦汗边做题。征得监考老师同意后,中午回家我带了两条新毛巾到考场,下午考场的气温更高,我就用自来水把毛巾浸透拧干递给汗多的考生,考生接过毛巾擦擦汗,向我送来感谢的目光。我不停地把清洗过的毛巾递给考生,在巡视过程中走到哪里就用芭蕉扇为那位考生扇一会儿风,凉风中考生转过脸向我微笑表示感谢。我这样做了三天高考服务生,其中有一天,考场上来了位男子见我在为考生送毛巾、扇风,把我叫到走廊,问我是哪个学校哪个班的,叫什么名字。第二天早上到达考点,我班一道参加服务的同学告诉我说,昨天晚上的镇江有线广播上表扬了我,说我热心为考生服务,特别提到我的学校和我的名字,考试结束后我又受到了老师表扬。
那时候多数考生没有手表,考生很难掌握时间。我想了个法子,在征得监考老师的同意后,我用粉笔在教室前面的黑板上画了个钟面,根据监考老师手表上的时间,每隔二十分钟把钟面上的时针和分针变动一下,这样考生就能及时知道时间,把握答题进度。每场考试结束考生离场后,我与监考老师一道收好试卷,密封、签字、上交。
三天考试结束了,我见证了那年的高考。60年过去了,至今还记得那年高考的作文题目是《雨后》《说不怕鬼》,任选一题。还有数学试卷中有一道几何题是“求证两两相交的四条直线是在一个平面”,让我思考良久。
当年的高考是先填志愿后考试,不公布分数成绩,也不公布录取分数线。直到几十年后,我从报纸上看到,1962年全国参加高考的考生超过八十万,录取大学生近十三万。(史荣坤)
编辑:缪小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