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篇连载┃77人的“78天”——2020战疫·镇江援鄂医疗队远征纪实（3）
王景曙
（续昨日《第一章 突如其来》）
第二章 先遣6勇士
5.微信上收到急件……
1月23日下午4点30分，正在上班的江苏大学附属医院医务处主任徐永中，手机传出“滴嗒”一声，这是微信上收到一条新信息。
信息来自江苏省卫健委医政医管处有关负责人，是个PDF文件。仅仅映入眼帘的文件名称《转发国家卫健委关于组派医疗队援助湖北……》，就足以让徐永中心里一震：事关重大！
打开文件一看，按照指令，江大附院需要选派6名医护人员参加省第一批援鄂医疗队：2名医生、4名护士。因为涉及不属于自己职责范围的护理部任务，徐永中迅速向上级作了报告，以便由顶层及时统筹。
徐永中介绍，常态程序上，这样的通知理当传给院办，由院办报告主要领导，继而批转分管领导，再向各相关部门落实。但是，“与时间赛跑”的非常时势下，这是迫不得已而选择的一条捷径。
这个文件实际上由两份通知拼在一起，一份是国家卫健委医政医管局给上海、江苏、浙江、湖南、四川、陕西共6省（市）卫健委医政医管处（局）的组队函：每省（市）组建3批医疗队（1批开展救治工作，另2批待命）；每批次医疗队均由135名医务人员构成，对人员结构的要求十分具体：
（一）普通患者救治医疗队。医护人员75名，分为5组，每组15人，专业构成如下：
1.医师6人：
（1）呼吸科4人，副高级以上职称医师2人，主治医师2人。
（2）感染性疾病科1人，副主任医师。
（3）医院感染管理科1人，副高级职称。
2.护理人员9人：
（1）呼吸科专科护理人员5人（其中，中级以上职称1名）。
（2）感染性疾病科专科护理人员4人（中级以上职称1名）。
（二）危重症患者救治医疗队。医务人员60名，支援重症监护室（ICU）开展工作。
1.医师12名：重症医学科或者呼吸科重症医学专业，副高级以上职称医师4人，主治医师8人。
2.护理人员48名：重症医学科护理人员（其中，中级以上职称4名）。
另一份文件则是江苏省卫健委向“各设区市卫生健康委，省管有关医院”分配的第一批队员名额，涉及4个设区市和6家省管医院，其中：南京、无锡、徐州、南通等市卫健委共需派出医生24名、护士68名；南医大二附院、江大附院、扬大附院、逸夫医院、省第二中医院、省中西医结合医院等省管医院共需派出医生18名、护士25名。总计135名医护——这正是国家卫健委要求的每个批次队员数量。江大附院成为参加省第一批医疗队的镇江独家派员单位。
徐永中讲述，虽然省文件上写明要求各地于当天下午4点之前上报队员名单，但客观上已不可能，因为收件时间就已超过4点。徐永中的微信记录表明：他们最终是于当天晚上7点28分，将6人名单报至省里。这6人将肩负起第一支“镇江力量”重任，汇入全省第一支援鄂医疗队伍。
6.“救武汉，就是救镇江”
39岁的江大附院重症医学科主治医师、科党支部书记孙志伟，拥有12年党龄、15年临床工作经历，他是6人中的第一个报名者——实际上也就成为镇江所有援鄂医疗队员的第一个报名者。提起这个环节，孙志伟十分淡然：“其实没啥，科主任接到医务处电话时，办公室里我就在他旁边，我说那就我去吧。”2017年曾援藏半年的孙志伟，是两个年幼孩子的父亲，女儿4岁、儿子2岁。
院重症医学科（ICU）护士长赵燕燕回忆说，那天下午，她接到护理部主任庄若的紧急电话：ICU需要抽派2名护士出征支援湖北武汉，“十分钟之内，给我名单！”这个电话一挂断，名单的一半已在赵燕燕心中敲定：她本人。赵燕燕相当于是自己把自己派往武汉！
同在重症医学科的主管护师王笠，是赵燕燕框定“另一个人选用男护”之后，令她最满意的人选。电话打过去，王笠毫无犹豫就答应下来，成为镇江首批4名护士中的唯一男护。得知“首战有我”，他还显得“有些小激动”。王笠是汶川大地震那年参加工作，自称当时是“职场菜鸟”的他，为没有能够奔赴震灾一线参与救援而感到有些遗憾，“这次终于有机会证明自己有应对紧急任务的能力。”王笠说，作为男护士，在面对险重任务时“更有身体和心理素质上的优势”。
最终，无论医生还是护士，江大附院均远远“超标”完成省里下达的派员要求：对两名医生的要求均为主治医师，他们安排了1名主治医师、1名副主任医师；对4名护士的要求为3名初级职称、1名中级职称，而除赵燕燕是副高职称（副主任护师）外，其余3名护士均为中级职称（主管护师）。除前已述及的3名队员，另3名队员分别是：黄汉鹏，男，呼吸与危重症医学科副主任医师、内二党总支副书记；季冬梅，女，呼吸科主管护师；张艳红，女，呼吸科主管护师。
这是武汉刚刚封城的第一个“孤寂之夜”。镇江这边，先遣名单确定后的当天夜里，拥有360名成员的“江大附院青年群”里，长时间沸腾着“送战友，踏征程”的深情厚谊，来自医院各职能部门的同事们纷纷对即将逆行的6勇士致敬、鼓劲、祝福与嘱咐。“张倩（人事科）”跟言：“多多保重，期待你们的平安归来（3朵玫瑰表情）”；“疼痛科王华”说：“回来了，兄弟们给你们摆一桌。”
与孙志伟同科室的张建国，夜里9点40分也在群里@孙志伟：“既要展现江大附院医务人员业务精湛、勇于担当的风采，也要注意自身安全，平安归来。”如前所示，这个时候的张建国并不在6人名单中，但他对战友的这句殷殷叮嘱，成为送给“两天后的自己”。
面对此情此景，孙志伟在群里由衷发出感慨：“总得有人去吧，救武汉就是救镇江！”一句质朴而浓缩力量的“救武汉就是救镇江！”，随后被多家媒体采用，并在微博、微信等社交平台上广为传播，长时间刷爆“朋友圈”。《现代快报》第二天推送的一篇公号，在制作新闻海报时，将这句话融入了醒目的主标题《学医20载，枕戈待旦 救武汉就是救镇江！》。
当天晚上，当地主流媒体《镇江日报》专为这支镇江市的首征队伍建起报道联络群，平时喜欢做些吟诵、颇有文字功底的孙志伟，用己所长给该群取了个刚劲给力的名称“挥师武汉，斩妖除魔”。自谦“文采不好”的他，当天深夜还在朋友圈以一首作品“表表决心”：“瘟疫逞凶我华夏，白衣使命须担当，党员模范急先锋，不斩恶魔誓不还！”也是同科室同事、副主任医师尹江涛，在这条朋友圈下留言大赞“好文采”。
尽管江苏已有组队第二批、第三批待命的计划，但其时的尹江涛尚不可能料到，相隔没几天后，他本人也将“挥师武汉”。
由省卫健委下达的《第一批江苏支援湖北医疗队支援人员分配方案》表格截图，1月23日晚就已在微信上传开，“国家出手了”，百姓无不为之倍感振奋。汤倩这天夜里也转发了这个“分配方案”，并配文“一方有难八方支援啊，支持”。
23岁的汤倩，是镇江市第一人民医院新区分院的一名呼吸科护士，随着湖北前线战事日益趋紧，派出的队员越来越多，7天之后她也首次递交了援鄂请战书，并最终如愿成为一名“方舱姑娘”，与前述张晶晶、姜燕萍、纪寸草、张菲菲等姐妹携手出征——与她同批的镇江援鄂医疗队员共29名，张峰也在其列。
7.待战
国家、省两级函件上均只有上报名单的时限，并无出发时间。1月23日下午微信上收到组队指令的那一刻，徐永中必不可少地向省卫健委相关负责人发去询问“什么时候出发”，得到的回答十分简洁，5个字，“等国家通知”。
组队完毕的第二天就是除夕。包括湖北在内，全国各地的疫情继续处于快速“爬坡”态势，继前一天广东、浙江、湖南三省启动“一级响应”，1月24日除夕一天之内，又有14个省份密集启动了“一级响应”。
除夕晚上7点10分，张艳红发出了一条朋友圈“祝我的亲朋好友新年快乐，身体健康”。这是进入2020阳历新年之后张艳红发的第二条朋友圈。
张艳红已连续两个除夕发朋友圈，去年她发的内容是“过年啦，路上人车稀少，公交车就我一人”，配以4个“偷笑”的表情——此时，也与大众回家方向“逆行”，她正在去往医院值班的途中。
己亥年除夕这条微信，张艳红未配任何表情，但两张图中的一张图却构成某种意义上特定的“历史表情”：这是一张专门制作的童话风格的卡通图，上书“病毒怪兽远离我”。
没有明确的出发时间，就意味着随时可能出发。组队后“迟迟”没接到开拔令，这让1月24日这天的孙志伟不免显得有些“焦虑”，尤其这天夜里，当微信上疯传解放军、上海市、广东省援鄂医疗队已在机场集结出发的悲壮场景，他更加有种坐不住的感受。
24日晚，经中央军委调遣，解放军紧急派出了3支援鄂医疗队、共450人，分别从上海、重庆、西安三地连夜乘坐军机出发，于当夜零时之前全部抵达武汉机场。
十余分钟后的1月25日，亦即大年初一，00：01分，迎接鼠年的钟声犹在耳畔回荡，一架航班号为MU5000的波音737-800飞机从上海虹桥国际机场起飞，于1点26分安降武汉天河国际机场。
这架航班搭载的是来自上海28家市级医院和5个区、24家医院的135名医护人员，他们于24日深夜机场集结、25日凌晨抵达当天，就进驻武汉金银潭医院，整体接管该院北二、三楼。这是落地湖北“疫”线战场的第一支省援鄂医疗队伍。与上海队落地相隔不到20分钟，载着广东第一批援鄂医疗队的飞机也在天河机场从天而降。
解读那段“难熬”的待战时间，孙志伟打比方说，这就如同面临一场大考，真正进入考场，反而“没什么大不了了”。
除夕这天上午，妻子去麦德龙把老公要带的东西全都买好后，黄汉鹏就一直在家等着出发的消息，到了下午4点半左右仍无音讯，“至少今天应该不会动身了”，这样想着，黄汉鹏便决定携妻儿开车回仅一江之隔的泰州老家，陪父母吃顿年夜饭，拜个早年。
初一大早，人在泰州的黄汉鹏在“挥师武汉”群里向战友们拜年：“祝小伙伴们春节快乐，平安吉祥！”然后，中午就回到了镇江。整趟老家之行，黄汉鹏始终若无其事地没有向父母及亲朋好友透露一丁点自己要去武汉这件事。
“平安吉祥”的美好祝福源自内心，而此时的现实情况却很是不妙，疫情在持续恶化。原计划大年初四返回镇江的黄梦立夫妇，听闻这边年近九旬的奶奶在他们离开两天后跌伤，卧床不起，决定把返程提前到初一，而武汉这条线已经走不起来，小两口便订了绕道宜昌东至镇江的D354车票，但心中甚是忐忑，并无把握能“出得去”。
继武汉之后，湖北境内多座城市也迅速相继封城。“很不幸”——小两口用这个词描述自己当时的失落情绪，因为，他们车票上的时间最终还是没能赶上宜昌也于大年初一早晨6点正式封城的步伐。
随后，至1月27日大年初三零时湖北省最后一个地级市襄阳各火车站关闭，湖北全境就此被封。自1月19日至3月24日，滞留荆州长达66天，这是黄梦立从2010年外出读大学以来回老家生活最长的时段，而“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喜欢”的民间流传，在她老公身上演绎出一段别样滋味的苦笑。
大年初一上午，“孙志伟们”依然没有等来出发的消息，等来的却是江苏省以及更多省份的“一级响应”。截至1月25日大年初一晚上9点，除尚未发现确诊及疑似病例的西藏自治区外，其余30个省市自治区和新疆生产建设兵团均宣告启动了“一级响应”。
一本每年成册、本应童话般岁月静好的“书”，年终岁末、冬春更替之际，不经意间彻底散页：“怪兽”从童话里爬了出来，向着四面八方肆行。
正是在大年初一这天，中共中央政治局常务委员会召开会议，专门听取新型冠状病毒感染的肺炎疫情防控工作汇报，并对疫情防控特别是患者治疗工作进行再研究、再部署、再动员。习近平主持会议并发表重要讲话。会议决定，党中央成立应对疫情工作领导小组，在中央政治局常务委员会领导下开展工作。党中央向湖北等疫情严重地区派出指导组，推动有关地方全面加强防控一线工作。
“说走就走”的开拔令，终于到来！初一下午1点49分，“挥师武汉”群里忽然传达来自江大附院医务处的通知：下午3点到行政楼开会，晚上去南京与江苏队汇合，连夜奔赴武汉。
其时，张艳红正在家里与亲人团聚吃火锅，她本能地问了句“开完会还可以回趟家拿东西吧”，得到“可以”的肯定回答。张艳红说，她的个人行李早就备好了放在那里，如果会后不能回家，她就得“一并带去行政楼”。
江大附院为6人出征举行了简朴的送行仪式——某种概念上这也是江苏大学的送行仪式，因为副校长全力也到场。下午，镇江报业传媒集团“今日镇江”客户端及时上线报道《无畏“逆行者”，盼你们平安归来！镇江6名医护人员今晚启程驰援武汉》。后台数据显示，这条被广泛转发的报道，点击量达到27万之多——内情人皆知，作为总人口只有约330万的一座小城，如此点击量在“今日镇江”常态运行之下一年也不会出现几次，足见公众关注度之高。当晚6点半，后来也参战成为一名“方舱姑娘”的丹徒区人民医院外科护师陈雁翎，也在朋友圈转发了这篇报道。
“江苏大学附属医院江滨医院”公号当晚推出文章《英雄远征！江大附院6名医护骨干今日启程驰援武汉》，阅读量噌噌直攀，很快进入“10万+”，留言如潮：
“向英雄致敬！”
“最亲爱的战友，家乡交给我们！请你们务必务必要安全回来！”
“白衣天使，加油！全镇江人民等你们回来！”
“盼望你们平安归来，6位兄弟姐妹，一个也不能少！”
“看着年轻英勇的医卫战士负重逆行，一位老者流泪为你们送行，希望你们不辱使命平安归来。你们是镇江的骄傲，镇江为你们骄傲！”
…………
几乎每条留言，后面都用了共同的标点符号“！”
（明日请看《第二章 先遣6勇士》之第8、9节）
编辑：陈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