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诗语
格非,本名刘勇,著名作家、学者。生于1964年,江苏丹徒人,自幼在家乡丁岗(今属镇江新区)等地接受基础教育。20世纪80年代初开始文学创作,是中国先锋文学的代表作家之一。1985年华东师范大学中文系留校从教,2001年调入清华大学人文学院中文系,现为清华大学人文学院中文系教授,中国作家协会全国委员会委员、主席团成员,北京市作家协会副主席。主要从事教学、文学创作和学术研究。代表作有《人面桃花》《山河入梦》《春尽江南》《隐身衣》和《望春风》等,其作品获鲁迅文学奖、老舍文学奖、茅盾文学奖,并被翻译成近20种文字在世界各地出版发行。他的学术专著《小说叙事学》《文学的邀约》《雪隐鹭鸶——金瓶梅的声色与虚无》等多次再版,在学界引起了很大的反响。2017年,格非作为发起者和负责人,在清华大学设立了“文学创作与研究中心”,致力于国际文学交流、国内作家工作坊以及校园文学创作指导等工作。开设文学名作与写作训练、小说叙事研究课程。
2021年9月19日,贾樟柯的电影《一直游到海水变蓝》正式上映。在这部有关书写乡村文学作家的电影里,有一个镜头是对着作家格非的,他引用了英国诗人库伯的一句诗:“上帝创造了乡村,人类建造了城市”。
那是格非在2019年开展的第一届吕梁文学季上分享的诗句,当年那届吕梁文学季的主题是“从乡村出发的写作”。格非认为“出门远行”有多重含义。首先是离开家,其次是离开故土、打破封闭的乡村生活,向着遥不可及的远方出发。
25岁时,格非的《褐色鸟群》《迷舟》《大年》等被认为是中国先锋小说崛起的标志性作品,成为国内有影响力的作家。后来,因为独立的文学品格和创作实力,格非以“江南三部曲”长篇系列小说《人面桃花》《山河入梦》《春尽江南》跻身国内一线作家的行列。2014年8月,格非的中篇小说《隐身衣》获得老舍文学奖、鲁迅文学奖这两项重量级大奖。如何“出发”对一个作家来说极其重要,但有时候也应该停下回望来处。在文学的道路上格非走得很远,但从来都没有忘记回头。用格非的话说,故乡是一个人成长的记忆。在格非的小说中,总能出现他的家乡“江南”,那是江苏丹徒一个偏僻的小山村。村子里保留着古代的老房子,天空永远是晴空万里,所有的河流都能游泳,不通公路,也没有电灯。
那时的格非叫刘勇,是丹徒县丁岗乡刘家村人。刘家村离丁岗还有5公里,村子离公路也很远,不通电,与镇江城里有近30公里的距离。16岁前唯一一次到镇江,是小学老师开着手扶拖拉机带着他和同学去看火车。1981年,刘勇从这块土地上考进名牌学府华东师范大学……很快,一个新的名字“格非”取代了“刘勇”。在格非读大学之前,没有去过任何城市,最远也就到镇江。童年的记忆是鲜活的,对格非来说,让他印象最深的就是大自然,还有大自然晕染下淳朴的人情。“我觉得大自然是最好的老师,一个人智慧的最深来源就是大自然,风雨雷雪、晨昏朝夕,你会在其中感受到很多很深的东西。这种自然跟你的生活、你的生命是息息相关的,跟今天很多人喜欢去旅游去感受大自然是不一样的,它能对很多人的成长、情感发生很大的作用。”格非的作品常常有原型,他在不同的场合说过,他的写作,相当大一块跟自己的乡村是有关系的。小时候的风霜雨雪,气候的变化,刘家村所有的这些东西都是他很深刻的记忆。《人面桃花》中的普济和花家舍的风景,是他梦幻中、记忆中的家乡。《山河入梦》里的紫云英也是家乡春天的情景。满田野都是这个东西,紫色的花,一开一大片。
格非至今觉得,没有任何地方,会赶得上他记忆中的乡村之美。1986年,他带当时还是女朋友的妻子来这里。女朋友每天抱着狗在院里晒太阳,感叹着这儿的农村干净整洁,起伏的旷野里梨花桃花美不胜收。格非得意浙江一位评论家朋友的评价:这儿很像哈代笔下的荒园。“在我们家乡,有很多山,我们叫山梁,你站在那里,面前空旷开阔,看长江一览无余。那个场面,每到雨季时,暴雨倾盆,所以我的小说里,常常会写到江南的雨。李商隐说,一春梦雨常飘瓦。这都是在我们江南才有。”
家乡的美丽在格非的成长经历中贡献了不可磨灭的底色。而对于这个底色,格非说还包括另一样东西。1964年出生的他,对那个年代人的气概印象深刻。“那个年代的乡村,人人有独立的个性和看法,都毫不畏惧,多才多艺。人人意气风发,充满主人翁的意识。在农村随便找个小青年,你让他组织一台晚会,一点问题没有!”少年时格非就在生产队劳动,一年能拿到的800个工分都是每天到会计家议出来的。干了多少活?出不出力?大家你一言我一语。那个时候人们充满公共意识,公和私,每天都得考虑这个问题。对比今天,现实中许多人心中只有自己没有他人,让格非感慨。
作为一名学者,格非明白自己的乡愁,其实是一种正在逝去的文化,是一种情感方式。就像当年日本京都学派的人觉得,整个中国文化,就是他们的乡愁。格非说自己的乡愁,与他们的感觉有一点相近。“因为我们今天的很多东西可能不对,文化的发展需要我们不断地回头。乡愁,是一个姿态,是回头的姿态。永远需要你回头看一看。”
格非说,他17岁离开家乡,了解最多的,就是这块土地。那个村庄里的人说话的声音、走路的方式、表达感情的方式,还有他们的语言,没人想去保留,但它们却是极其重要的。在他看来,不少人早已不在,但可通过时间机器让其重返,“这就是文学的作用,文学可以让他们回来。”身在北京的格非时刻都在关注着家乡的变化发展,“这些年每次回镇江,我都觉得镇江正在变得越来越好。我在北京,也经常关注镇江的新闻。”他动情地说:“镇江是我的老家,我就希望变得更好,变得像我想象的那么好。”他曾在很多场合向别人宣传介绍镇江,“一个城市变得更好需要大家群策群力,需要每一个镇江人付出努力,作出应有的贡献。”
关于如何打造城市精品文化品牌,格非建议,“我们要时时刻刻抓住与老百姓切身相关的现实问题,关注他们的精神状态和情感状态,要创作老百姓喜闻乐见,同时能够回应老百姓关注的一些文化问题。”文化作为城市名片之魂,镇江应该如何充分挖掘利用,为其赋能?“文化的建设不是空中楼阁,需要在实践中不断摸索。在文化发展中我们要立足于传统,更重要的是立足于现实和未来。因为毕竟这个城市和生活在这个城市里的人,都是要面向未来的。”格非侃侃而谈,“当代社会跟古代社会已经完全不一样,文化的发展和其他文明的发展多多联系交流才有生命力。”
格非曾经在小说《望春风》中提道:“故乡的死亡并不是突然发生的。故乡每天都在死去。”其实格非本人对于重建地方文化是充满期待的,文化是城市的灵魂,更是城市赖以延续和发展的根基。格非表示,建立一种文化认同,是热爱家乡非常重要的一个方面,“不光有吃有喝有住有行,我们还需要有文化的认同。只有建立这种文化的认同,才能对这个地方产生发自肺腑的一种热爱。”多年来,格非的创作源泉离不开家乡,在他的小说里,“镇江元素”比比皆是。“写作的动力正是来自对故乡的思考”,他真诚地向立足于镇江的文学爱好者提出建议,“文化创作的灵感,都是来自生活本身。要牢牢地立足于正在变化的镇江,踏踏实实做调查研究,了解人们的喜怒哀乐,才能创造出鲜活的人物形象,作品才能传之久远。”
来源:京江晚报 图片由受访者提供
编辑:陈路